小是小了点儿,可是屋子很温馨。
新置办的褥子软绵绵的,躺在床上舒服极了。
小沐仪充满好奇地打量这个小小的天地,烛光落在她年幼稚嫩的脸上,散发鹅黄的光辉,宛若梦中之人。
谢婉君看沐仪的眼神中充满无限怜惜。
若是多年之前,自己的女儿也能睡到这么舒服的褥子,有这么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那该多么幸福啊。
钱真的很重要。
从前没钱的时候,连这么一点儿物质上的需求都无法满足女儿。直到今日,才在沐仪身上勉强弥补了心中对女儿的亏欠。
“姨,你掉眼泪了?”
沐仪感觉到谢婉君异样的安静,仰脸睁大眼睛看她的脸。
谢婉君连忙用手擦一擦眼角,“没有呀,姨姨今天太累了,打哈欠打出眼泪了。”
沐仪裹挟着松软的被子,眼睛圆圆的,“原来是这样啊。”
新弹出来的棉花被子,覆在身上舒服极了,好像融化在沐仪的身体上。
“睡吧。”
谢婉君搂沐仪入怀,抚摸她耳边的碎发。
对于她来说,自己已经快三十岁的年纪了。历经沧桑,早就已经失去了对生活的期盼。
本以为余生将继续漂泊不定,居无定所。
甚至于在无数个寂寥的夜晚,谢婉君曾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大概就是这样结束——
在与黑心官府的斗争中,自己寡不敌众,被人暗杀。
或者为了解救受困的百姓,在与土匪强盗的武斗中壮烈牺牲。
再不然,就是跟女儿一样,偶得严重的疾病,不治身亡……
她的脑海中曾经有许多猜想,然而就是没有料到,终有一日居然还能遇见沐仪。
这个和已故的幼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像一条鲜艳的红绳,第一眼就牢牢绑住了谢婉君的心。
她甚至暗暗下决心,以后的日子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不是孤身一人了。
像一只高空中漂泊多年的风筝,她终于遇见了与最初失联时无比相像的长线。
……
第二日。
临近午饭时候。
陈昌仪没有出去找活儿,他在收拾屋内的烂木头,这些木头是商会的人砸碎家具后留下的。
大门“砰砰”响起。
声音惊走了屋檐上的两三只鸟儿。
陈昌仪开门,是昨天那个男人。
比起昨天,此刻男人的脸上多了许多生机。
见是陈昌仪,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来找沈医师。”
陈昌仪侧身,让男人进来。
沈暮云屋内。
男人充满感激:“沈医师,按照您说的,他们真的放人了!”
他的神情虽然快活了许多,可是脸上、脖子上又多了许多伤迹。
“临走了他们还打你了?”
“是啊。”男人爽快地承认,似乎并不为自己的疼痛感到委屈,“他们说我没用,骂我废物,打了我一顿。”
“不过他们后来还说,留着我这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浪费钱,说不再替我和我爹娘负担旅费,把我们从客栈赶了出去。”
男人面色红润,仿佛从险境逃脱。
“昨天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拉着躺在平车上的爹娘,带着他们在大街上乱逛。”
男人眉飞色舞形容:
“我留了个心眼,怕商会的那些人跟踪我,于是在外边儿不停走了好久。确定没人跟着以后,我才放下心,又去了城北那片小粗树林。”
沈暮云疑惑,“城北小树林?你去那么远干什么?”
男人满是淤青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