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李二毛说：“季远，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想办法，光带走秦弦不行，我们还要把他的户口和学籍再转回去，所以你千万要冷静。”
季远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李二毛见他脸色缓和了一点：“走吧，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小秦弦再说。”
季远点了点头，跟着李二毛往秦弦姑姑家走。
两个人走到那户人家前，老远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蹲在地上。
他面前放了一个大木盆，盆里面放满了衣服，正在低着头搓衣服。
他的手太小了，力气也不大，一件衣服要搓很久才能搓干净，一双小手被水泡得发白。
尽管秦弦瘦得已经不成人样了，浑身又脏兮兮的，连衣服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但季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秦弦。
季远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看着秦弦蹲在一个可以装下两个他的木盆前费力地洗衣服。
他脑袋低得低低的，几乎要垂在木盆里去。这个姿势很累，蹲久了脚麻，脖子也会疼，季远看了他很久，他居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季远心疼得要命，可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嘴唇几次张合，才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
“小弦。”季远轻轻地叫了秦弦一声，这一声很轻，轻得季远自己都没听见声音。
但秦弦还是听见了，他听见声音的时候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却连头都不敢抬，反而更加卖力地洗着衣服。
生怕慢一点，又要挨一顿毒打。
季远看着他这样，知道他不敢抬头是因为害怕挨打。
他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似的疼。
“小弦。”季远又喊了秦弦一声，这一次的声音大了点。
秦弦终于停手了，他猛地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季远。
季远往前走了几步：“小弦，我是哥哥。”
秦弦整个人都懵了，他直勾勾看着季远，愣了好久，就像是做梦一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过了许久，秦弦终于认出了季远，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伸出右手抹了抹眼泪，左手还提着他正在洗的衣服。
季远放下手中的东西向秦弦跑去，秦弦终于扔掉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跑向季远。
秦弦一把抱住季远的腰，他抱得很紧，勒得季远快喘不过气了。
秦弦紧紧贴在季远身上，眼泪浸透了季远的体桖，过了许久，秦弦才哭着喊了一声：“哥……”
季远抱着秦弦，流着泪不断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弦，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让他们把你带走。我该早点来的，要是我早一点来，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秦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季远，一边哭着一边不断喊着：“哥，哥，哥哥……。”
秦弦：“哥，你别不要我……我害怕……小弦害怕……”
“不会了。”季远轻轻揉着秦弦的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秦弦肩膀上：“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李二毛手上还拎着东西站在一边，他的眼睛也红了，李二毛抽了抽鼻子，把头撇向了一边。
这时候已经中午了，秦弦的姑姑和姑丈赶集回来了。
他们老远就看见了这一幕，快步走来，这才认出来季远。
两个人都有点心虚，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只一瞬间便换了一副神情，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李二毛首先看见那两夫妻，先喊了季远两声，季远松开秦弦，伸手替秦弦擦了擦眼泪。
“嗨！我还当是谁呢。”女人夸张地说：“原来是你们来了啊。”
季远还记得李二毛说的话，这次不光要带秦弦回去，还要把户口和学籍再转回去，所以即使季远再生气，也必须要先忍着，毕竟把秦弦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季远把秦弦推到自己身后，点了点头：“嗯，来看看小弦。”
“哦……”女人有些讪讪的，她眼珠子一转，看见了李二毛脚边和他手上提的东西，当即笑着朝李二毛走去：“哎呀，你们来就来嘛，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嘴上说着，手上却没闲着，提上东西就往自个屋里走。
女人把东西全搬进家，又出来笑嘻嘻地对季远说：“这都快中午了，就留下来吃午饭吧？”
季远点了点头：“就麻烦您了。”
女人大度地说：“客气啥，快进来坐，我这就去做饭，当家的，快进来搭把手。”
男人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秦弦躲在季远身后，直到那两口子都走了进去，才怯怯地喊了季远一声：“哥……”
“别怕。”季远拉着秦弦的手。
不一会儿，秦弦两个表哥回来了，这两人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回来就没给季远和李二毛等人好脸色。
不片刻，这两兄弟不知道从哪里把季远买的大白兔和牛奶翻出来了，各自拿了一盒牛奶，揣了两口袋糖，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直到秦弦姑姑做好饭，站在门口扯开嗓子喊，才晃回来。
吃午饭的时候，季远一个劲往秦弦碗里夹菜，他一边夹菜，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姨，我下午想带我弟去一趟镇上，给他买点东西，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人忙不迭道。
季远点了点头：“谢谢姨。”
吃了饭，季远和李二毛带着秦弦走了。
他想把秦弦带走，仅靠他和李二毛是不行的，就算真让他们走了，秦弦的学籍和户口也很麻烦。
从季远对老太婆说的话来看，这村里的人大多是见不得秦弦姑姑两口子的，那么村长应该……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可以从村长下手。
“小弦。”季远突然停住脚，轻声问秦弦：“你认识村长吗？”
秦弦有些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问村长，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那他对你好不好？”季远又问。
秦弦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村长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叹气，有时候还会拿点吃的给自己，让他吃完再回家。
秦弦认为他应该是好人，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季远说道。
秦弦跟李二毛带着秦弦去了镇上，打算买点东西去村长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提点东西去，话总要好说些。
到了镇上，季远先打电话回去，让大伯去派出所申请户口迁移。
然后带着秦弦买了一套新衣服，秦弦全程紧紧牵着季远的手，一句话都不说。
季远带着秦弦去小超市里买送给村长的东西时，给秦弦买了好些零食。可秦弦什么都不要，只是紧紧攥着季远的手，生怕这一松手，他哥又不要他了。
季远见给秦弦买的他以前爱吃的零食他都不要了，于是弯腰看着秦弦：“你想吃什么？自己去选，哥给你买。”
秦弦不说话，用力摇了摇头。
“那玩具呢？”季远问：“玩具……”
季远说到一半就闭嘴了，秦弦马上就十一岁了，现在也不喜欢那些小孩子玩的玩具了。
季远沉默了好久，最后把秦弦抱在怀里：“小弦，对不起。”
秦弦扑到季远怀里，抬起头看着季远，小心翼翼地说：“哥，你别再不要我了，行吗？我听话，你别不要我了……”
他说着又哭了。季远看着秦弦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抽着疼，他替秦弦擦了擦眼泪，温柔又耐心地说：“不会了，哥再也不会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