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理无法想象孙辉经历了什么。
眼看着工友们一个个被杀。
眼看着那人一步步逼近。
被掐着下颌,硬生生割掉了舌头。
甚至不肯给他个痛快,把他的伤口烫好,逼着他自己走进这个小小的箱子里。
看见光芒一点点消失,听着钉子一个个落下。
他只能保持着这个痛苦的姿势,一边思念着不远处年迈的父亲,一边呜咽着等待死亡。
什么也做不了,连哀鸣都是静默无声的。
她的手开始发抖。
昨天停电之前,孙伯伯还接到了孙辉的电话。
短短一个晚上,他心爱的孩子就遭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
这个雪夜,对这些被屠戮的工人、对这个轻微智障的年轻人来说,有多么漫长。
她真的浑身冰冷。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孙辉的呜咽声把姜道理拉回了现实,可能是她现在的表情太吓人了,孙辉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开始轻轻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姜道理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赶紧把温水一滴滴喂给他。
然后用湿的纱布把他脸上的脏污擦了擦。
血迹和灰尘混在一起,纱布破败不堪。
对讲机里传来小颜的声音:
“姜姜,我们清理好了积雪,找到了窗子,现在准备破窗,你和孙辉别害怕。”
姜道理赶紧握住孙辉拼命伸出来一点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安慰他:
“别怕,连队和苏医生来接你回家了。”
“孙伯伯还在家里等你,你要回去看他的对不对。”
听到爸爸的名字,孙辉瞪大了眼睛,眼泪溢出来。
然后他拼命点头。
巨大的“砰砰”声从远处的头顶传来,姜道理捂住孙辉的耳朵,砰砰声响了大概有五六次,巨大的碎裂声响起,无数碎玻璃裹着碎冰和雪花倾泻而下。
随着玻璃在地上二次碎裂的声音,有人往下探头,大喊了一声:
“姜姜!”
是小颜的声音!
姜道理挥舞着手电,给他们打着方向。
很快有绳子垂落下来,先下来的是连季和吴尽,苏晴空稍微慢一些,他俩在下面接着,然后是小颜。
贺玄带着三个大学生在上面放哨。
吴尽负责接应两个女生,连季扛着断线钳就冲了过来。
看见孙辉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碎裂了,有极致的愤怒喷薄出来。
“孙辉,谁把你……”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强打起笑容,一边安慰着呜咽的孙辉,一边用断线钳夹住铁链。
“马上就能出来了,别害怕。”
姜道理握住了孙辉发紫的手。
随着铁链一根根铿锵断裂,姜道理飞快地把木盖扔掉,但孙辉挤压的姿态让她无从下手。
他困住这么久,贸然动他,只怕会引起二次伤害。
那就把箱子拆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起钉锤,反正没人看过她的背包,大家也没有提出怀疑。
只各自拿了工具开始撬箱子周围的钉子。
把木条从四角狠狠掰下来,再把木板一个个拆开。
蜷缩成一团的孙辉慢慢倒下,被苏晴空一把扶住。
“帮他躺下。”
苏晴空喊道。
连季立刻要脱自己的羽绒服垫在地上,吴尽一把止住他:
“你疯了,会冻死的。”
“用这个。”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压缩包,一打开,是一个锡纸毯。
大家迅速把毯子展开,把孙辉裹住。
孙辉的身上胡乱套了很多衣服,有长袖T恤,有棉背心,还有一件女款的羽绒服,估计是跟工友们一起从集装箱里拿得。
连季让他斜靠在自己怀里,一边帮他揉僵硬成暗紫的手,一边给他喂加了饼干糊的热水。
苏晴空则开始给他检查伤口,听心率、量血压。
姜道理平复了下情绪,轻声在苏晴空耳旁说了句:
“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苏晴空推药的手一抖,针管里的液体晃了晃。
她咬了咬牙,朝孙辉微笑了一下:
“没事了,我要给你打针,会有一点点痛哦。”
孙辉无力地点点头。
吴尽在帮他按压腿上的穴位,小颜却独自走到了一边,来到了集装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