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月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

“我之前也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现实情况很复杂。先不说钱的事情，我就问你，你是他主管大夫，还是我是他主管大夫？现在他的主管大夫说他治不了了，让出院。咱俩过去给人家说，你还能治。家属会怎么看？”方舟饭还没吃完，放下筷子问道。

“或者，人家本来自己的主管医生治得好好的，你突然给人家说了截然不同的预后和意见。家属会不会觉得医院有问题？那你如何让人家明白对于同一种疾病同一个病人，不同的医生完全可能有截然不同的治疗意见？很多人肯定不能理解。”

“如果病人认可了你的看法，闹了，要求换主治医生。你能保证你一定可以把他治好吗？万一治不好，你怎么对病人多花的好几万负责？如果这好几万还是人家砸锅卖铁，甚至卖了房子换来的，最后钱没了，人也没治好，你怎么负责？”

每一种可能的选择都需要告诉病人，每一种选择都需要说清楚相应的后果，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马贤川认定了这家人来自农村，家境并不富裕。

“我也承认这个病人还能再抢救一下，但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你能保证吗？虽然马主任说的有点偏激，但也没有原则性的错误。”

“那这个病人回去了，又不能吃饭，再不给打针，肯定就没有预后了啊。”周欣月是说邓岳峰直接被拉回家的后果。

“人家没说不看了啊，是回老家看，花费小。”

“这么难的疾病，回老家能看好吗？”

“那这个只能看造化了。”方舟说道。

他想起以前一个病人，说道：“之前科里有个17岁的小姑娘，诊断了隐球菌脑膜炎。”

隐球菌属于真菌，而且是一种条件致病菌，就是在免疫力低下的情况下才会感染并且发病的致病菌。方舟提到的这个17岁的小姑娘，很不幸就感染了这个罕见的真菌。而于真菌治疗的药物非常昂贵。隐球菌脑膜炎的感染灶在神经中枢，需要治疗至少3个月以上。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讲，如此昂贵的治疗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周欣月皱起眉头，问道：“那后来怎么办了？”

“这个病人因为家里承担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自动出院。我们觉得她肯定活不久了，结果过了半年，这个病人突然又来了，她已经完全治愈了。”

家属也说不清楚在当地不知道具体是如何治疗的，总之病人已经康复。来了急诊后复查了头颅影像学，已经完全正常。

“唉，方老师，您说的这种幸运儿毕竟是少数吧。我只是觉得这个病人有点可惜，可以在合理的治疗时间和费用下再争取一下。”周欣月还是不甘心。

周欣月内心的挣扎，方舟已经都经历过了。他不是不理解周欣月，他在劝说周欣月放下，也在劝说自己放下。现实情况不允许这样的理想主义存在，否则以后也没法当医生了。方舟是想让周欣月认识到，医生并不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