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了楚溪山,天色已经黑透,薄云淡淡遮住了月。
沈千程找了一圈,才在松茂堂的偏厅寻到裴言之。
透过纱质的屏风能看到他正伏书案提笔的身影。
矜持不苟,很是动人。
沈千程不由敛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
一张青席,一张书案,一盏烛台,一个人。
裴言之正垂眸书写,清隽雅极的面容上是全然的专注与认真,很是赏心悦目。
他身上自带的沉静,让沈千程的心也立刻静了下来。
察觉到来人,裴言之抬头,眼廓弯了弯,露出清浅的笑容。
沈千程走了过去,坐在了裴言之的一侧,“在看什么?”
“名录,卷宗。”
沈千程在一旁标注好的卷宗上翻了翻,就明白了,“这是在排查内奸?”
“嗯。”裴言之应了一声。
“有头绪吗?”
莹白如玉的手指将誊好的书卷收整好,道:“排查出一些可疑的人,还需要等。”
沈千程明白,这是不想打草惊蛇。
“我不明白,师祖为何会对这些门派放任不管?”
裴言之眼中也现出疑色,“不知,但我总觉得师祖另有深意。”
沈千程托着下巴将手搁在书案上,“那排查出人之后准备怎么做?”
“几位长老建议顺藤摸瓜去寻。”
沈千程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那你如何想?”
“按兵不动。”
“为何?”
“师祖是棋道传人,以天下为棋,来平衡混沌界的气运。他不管,不交代,定然有深意。”
沈千程没听懂裴言之这话的意思,但是他直觉温行简定然有安排。
想到这里,他低叹了一声,“师祖怎么这次顿悟时间那么长?”
裴言之眸色也沉了下来。
在下午和许王政还有其他长老的商议中,虽然他说服了他们按兵不动,可他心中也不是全然有底的。
在之前他也曾问他师祖为什么放任那些修行门派不管,温行简当时只对他说了四个字:方死方生。
万事万物只有经历了死亡才能获得新生,他揣摩了许久,只能隐隐明白,却仿若雾里看花,始终不能分明。
他将这些低声告诉了沈千程。
方死方生?这四个字让沈千程愣住了,他心头猛地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间快速闪过,可又抓不住。
那种擦肩而过,不可得的感觉让他犹如百爪挠心。
这时他识海中相柳的声音传来:“天地之道,道法自然,何为自然?”
何为自然?
自然是察觉不到的,顺其变化的。
他心神陡然一震,猛地抓住裴言之的手,神魂便立刻沉入识海之中了。
此刻他的识海,已是风起云涌,朝夕变化,斗转星移。
天地无亲,以彰显其公,所以天道有常,不会为万事万物进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