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程的思绪被楚惊鸿打断，他才发现眼睛有着热意，还有些酸。

顿时他对自己嫌弃起来，他沈千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

真是丢人！

他拧过身，找个地方一坐，不着痕迹地抹去眼中的泪水，粗着嗓子说，“有东西进眼里了。”

楚惊鸿察觉到了小徒弟的别扭，叹了口气。

他走到沈千程面前蹲了下来，“那要不要师父给你吹一吹？”

沈千程看着楚惊鸿那装得无辜模样，莫名觉的牙痒痒，“师父，你哄小孩呢。”

可不就是小孩吗？楚惊鸿笑了笑，又伸手摸摸沈千程的头，“想哭就哭，在师父面前不丢人。”

沈千程咬咬牙，“我没想哭！”

楚惊鸿也没有和他硬掰，顺着说，“哭一哭，眼泪一流，沙子出来了，也就不难受了。”

这话说得温柔，戳中了沈千程心中委屈的地方，那原本已经平复了的心绪又被这话挑了起来。

沈千程忍了又忍，可眼泪还是冲了出来。

他一把扯过楚惊鸿，将眼睛埋在他的肩膀上，口里恶狠狠地说，“你怎么那么烦人？”

楚惊鸿拍了拍沈千程的后背，力道轻柔而又缓慢。

他说：“我从小是个孤儿，常常被人欺负，后来被师父带到了楚溪山。”

“那个时候师父就常这样哄我，他总说：眼泪是个好东西，它是保护你的。难过了就哭出来，别憋着，它能给你洗干净心灵。”

沈千程本就不想让楚惊鸿看到自己的眼泪，才将眼睛藏起来的。可他这么一说，他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直到情绪缓和下来，他才闷闷地说，“太丢人了。”

楚惊鸿安抚，“哭是个好事，不丢人，哭不出来的人才可怜。”

这样的理论沈千程是第一次听，可细细想了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他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了眼泪就自己给憋回去，因为哭了也没有用。后来他强大了，就更不会哭了。

可那种不哭，真的是强大了吗？

楚惊鸿揽住小徒弟，手在他的后背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道：“师父对我说过，修行若要想成就大道，一定要心中有爱，只有先爱自己才行。”

“爱满了，才会溢出来，去爱天地，爱世人。当到了这一日，就能找到道心了。”

沈千程怔了一下，想起那日温行简激他之时，也是这般去说，让他爱自己。

他那时没当一回事，可这时听楚惊鸿说，才觉得这话中的意味深长。

可究竟怎么爱自己？

他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地把问题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玄之又玄，楚惊鸿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二。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做的不就是爱自己吗，流过眼泪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沈千程承认了，“师父，你能让我再抱一会吗？”

“好。”

沈千程脑海中闪过沈钰的身影，那样的人不能称之为父。

而他呢？费尽心机想要置这人于死地，也不能成为子。

父不父，子不子，那便不是父子了吧！

沈千程一瞬想通了，也感觉轻松了起来。他甚至觉得以前花那么长时间去恨一个人，着实是给自己找罪受。

楚惊鸿还在轻轻地拍着他，让他感觉体贴而又温暖。

有人即使相处一辈子，也未必能生出几分情谊，有的人即使相处片刻，也可抵千万光阴。

沈千程安心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师父，是师也是父。

引导你做人的道理，又有恩慈在其中。

他以往三十多年，就似白活了一般。

尽管还有些羞赧，沈千程还是说了：“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