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什么？你怎能这样？”尹城大怒，弹簧般的从沙发上弹起，冲到波比的面前，大喊道，“你知道改造前的槙子是个什么状态？你这是在害她。”

“我本以为她可以改变的，可是没想到现在……”波比说到这里，却把手一抬，一道光幕出现在客厅中央，光幕中，一个穿成唐装模样、喝得醉醺醺的女子伏在一张仿古的酒案前，似已经沉沉睡去，却还在梦中喃喃的说道：“我，我要回去，给尹城说，把我还给我，还给我……”

看着光幕中的女子，尹城心都揪紧了，虽然这女子伏于酒案，长发散乱遮住了脸，可是那个熟悉的背影已经让他的眼睛湿了，这不是槙子，还能是谁？

“她在哪儿？”尹城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问道。

“暗夜酒吧。”波比慢慢的说道。

“可是，这已经不是原来的暗夜酒吧了，是么？”尹城小声的问。

“是的，她这次回去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现代科技的一切都拆了，只保留了一个电子屏，然后把整个酒吧重新装修成了古风，终日穿着不同朝代的古装坐在酒案前，一边看电子屏中自己的机器替身的演出，一边喝着她自己酿的酒，每次都会喝醉，而且喝醉了之后，就会反反复复的重复那句话。”波比说着，也不住的摇头。

看着光屏中痛苦万分的槙子——不，应该是阿槙——尹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光幕中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克隆体，虽然她的名字叫阿槙，而且并不是真正的槙子，可她却有槙子以前最真实的记忆，尹城知道，人除了身体，还有记忆，两者在一起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正常的人。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个槙子，是机械化改造后的槙子，还是被他修改了记忆的槙子，虽然她是快乐的，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波比身边的那个真实。

波比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尹城，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博士是他的授业恩师，更是他工作上的伯乐，对于尹城，他本是无限崇敬的，可自从他看见槙子的那一刻，他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甚至在知道尹城也爱着槙子时，他也接受了，因为他认为只有尹城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波比一直在博士身边，也是因为能经常看一眼槙子，对他来说，得不到并没关系，他已经决定默默的守护就够了。可是他并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那样发展：槙子因为厌倦，决定退出娱乐圈，为了应付手上的合同，尹城居然想到用仿真机器人来代替。

从槙子不给自己退路的签下200亿的天价违约合同的那一刻，波比就意识到一切可能失控。可是尹城大概是太想他的仿真机器人能有所用，居然同意了。

再后来，槙子后悔了，可一切本不可挽回，可尹城竟然又把槙子改造成了机器人，只是为了让她重新登台。

波比一直认为，有血有肉的，才能算真正的人，所以虽然他也接受了机械改造，也不是尹城那种彻底抛弃肉体的改造，其实上现在的尹城和槙子，除了大脑，身体的其它部分已经是机器，而且就算是大脑，大部分的重复性工作也由他们称作副脑的芯片取代了。在波比看来，尹城那样的改造，大脑已经成为了寄生在机械中的傀儡。

他曾向尹城提出过，可尹城却说，大脑本是寄生，寄生在一堆血肉里，和寄生在机械里没什么不同，何况机械比血肉更可靠，更强大，损坏后，也更易恢复。

就在尹城怔怔的望着光幕中的槙子的克隆体发呆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间打开，槙子从卧室中走了出来，她的目光跃过了博士和波比，直直的看向光幕中正在醉生梦死的槙子，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虽然她现在的记忆已经是被博士修改过的了，可看着那个明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一点也不快乐的槙子，她隐隐觉得光幕中的那个她才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