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暴雨,面包车里却热闹非凡。
贾司机拿出私藏的啤酒,大喊,“小甲,喝过啤酒吗?”
“嘿嘿,我14岁那会就喝过了。”小甲的眼睛肿的跟鸡蛋一样,这会在热烈气氛下强颜欢笑。
“好小伙子,贾叔陪你喝。”
周建明一把抢过啤酒,“去你的,还把酒给藏起来了,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是男人,就该分享!”
两个中年人在车厢里闹来闹去,小甲也笑得眯起了眼睛。
小甲的眼珠子已经开始变浑浊了,但还能勉强保持理智。姜卫也没要求把他手脚绑上,男人们都坐在他身边,送这个本该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孩子最后一程。
悍马里,陆穗穗配好安乐死的药,撇头见周小莱和单梓君都一脸难过。
小甲实在太小了,又是这个队伍里最先离去的人,她们心里肯定不好受。
陆穗穗拍拍周小莱的肩,下车去了隔壁面包车里。
贾司机和周建明陪小甲喝酒壮胆,小甲又哭又笑,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叫姐姐一会喊妈,让姜卫几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
陆穗穗也在一旁等着,让小甲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好大着胆子上路。
小甲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变成深黑色,瞳孔都快缩没了,时间所剩无几。
最后,姜卫上前,让小甲靠在自己怀里,贾司机和周建明一左一右握住小甲的手,两人手心之间的温暖传递到小甲心里。
陆穗穗笑着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小甲。”
“嗯,姐姐你说,我听说。”小甲死死瞪着车顶,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脸。
陆穗穗掸掸针管,小声说,“有一天,爸爸拿了一百块钱让小明去买烟,小明到了超市,售货员说他年纪小不卖给他,所以小明买了一根棒棒糖,回家后爸爸问他怎么只剩99块钱,小明说,他弄掉了一块钱,然后被爸爸打了一顿。”
陆穗穗说完,几个人沉默很久,还是周建明哈哈地笑了两声,算是给她鼓励。
陆穗穗尴尬地说,“这,我不太会讲笑话,你们将就听吧。”
说着她又讲了两个冷笑话,尽量让死闷的气氛活跃一些。
姜卫挽起小甲的衣袖,陆穗穗拿棉签酒精消毒,小甲一直在抖,哪怕脸色再故作轻松,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慌乱。
这个孩子家里人走得太早,到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一帮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姜卫低声说,“小甲,没关系,再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家人了,他们都在等你。”
小甲咬紧牙关,流着泪使劲点头。
陆穗穗也柔声说,“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呢,好乖。”
贾司机眼睛酸涩得不行,扭头去看窗外。
周建明叹息着说,“好小伙子,安心的上路吧,大哥给你唱歌好不好?你想听什么,只要是有点年代的歌,老子都会唱。”
小甲轻轻开口,“我要听《在希望的田野上》,以前每天下午六点一到,村子里的广播就会响起这首歌,然后,我爷爷奶奶就从地里回来了,姐姐放羊也该回家了,还有爸妈,客车都是这时候到的,他们从城里回来,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行,这歌老子可会唱了。”周建明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下一秒,陆穗穗轻轻将针头刺入小甲的静脉中,小甲微微抖了一下,紧紧闭着眼,睫毛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