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拾收回目光,“折腾了一天,还不消停?”
一句话使得本来气势十足的烨瑾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儿。果不其然,烨瑾微微敛眉,“你既然带她来,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怎么,现在又心疼,舍不得了?”
廿拾不答。
两人的实力相当,身体封印在幽冥泉下的廿拾没法把烨瑾赶出去,重伤在身的烨瑾也没法突破廿拾的结界强行靠近,只有隐隐的火花在两人之间闪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烨瑾扫了一眼廿拾还没拆绷带的手臂,冷笑,“兄长在冥界这些年,别的没长进,倒是学了些精致的卑鄙来。”
廿拾连头都没抬,“我挨一刀,她会心疼,你挨一刀,她只会嫌那刀刺得不够深。”
烨瑾:“……”
他委实瞧不上廿拾这些做派,偏偏晨安南又受用得很。
他满怀恨意地说,“你这样全方位保护她,不把她扔进标记者里厮杀,那么她就永远不会回来。”
“我如何打算,与你何干?”
“之前确实没有关系,但是这次你让她来了,见着了我,那么从此以后就有关系了。你舍不得她受苦,总得有别人来做这个恶人不是?我愚蠢的哥哥啊,难道幽冥泉下十万年的岁月,还没有让你想明白,当年她那么做的意义吗?”
廿拾眼瞳的颜色渐渐加深变红,是愤怒的前兆。
烨瑾犹嫌不足,继续刺激他,“本君非常确定,若你和她的处境调转,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你扔进妖、魔两界或是标记者群里,待你活着出来,再将你关入永生之梦,若你还能站着出来,或许她能给你一个正眼。”
廿拾一记眼刀甩出来,“不想再被钉在树上,就闭嘴。”
“本君当日失策,遭了你的暗算,不可能还会让你再得逞第二次。况且你的本体不在此处,也拿本君没有办法。本君不直接把她带走,只是觉得若是她在你怀里,永生之梦就更难醒来而已。”烨瑾转身,微微回头留下一个侧脸,“兄长,若此次她能回来,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说罢,烨瑾抬脚跨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了。
被触手拽入黑洞的晨安南手脚都被无数黏腻的触手紧紧缠绕住,起初只是蒙住她的眼睛,后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呼吸,无法动弹,缺氧让她的大脑产生一阵阵的眩晕感,一团团白光在眼前炸开,让她疯狂地想要新鲜的空气,想要恢复四肢的自由,想要看清困住她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若她真的能看见,就会发现在她因为缺氧濒临死亡之际,从她全身上下各处穴位的地方慢慢溢出丝丝缕缕的白色荧光,这些光幻化成光缎,从虚无一点点凝结成实体,努力将触手们撑开,解救被困住的主人,最后不知被什么驱使召唤,这些光缎蓦地炸开,化作无数锋利的刀片,将无数触手切成了碎块,从伤口喷溅而出的血和粘液如同暴雨,淋了晨安南满身。
挣脱束缚的晨安南跌落在地上,趴跪着,重获呼吸的她剧烈咳嗽,花了许久才将所有意识归拢。她浑身都在发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前一刻还和她嗑瓜子聊天,悠闲观战,好心给她科普仙界知识的烨瑾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言不合就弄出怪物来。
她恨不得马上抓住烨瑾问个究竟,可等她抬头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烨瑾的影子,她甚至已经不在什么仙界天宫,而是在一个四野漆黑,乌云密布的荒野之中。
炸断的触手几乎快将她埋起来,血和粘液落地就成了沼泽,晨安南趴在其中一截格外粗大的断肢上才幸免于被沼泽吞噬的悲惨下场。
不远处是一大片坟地,乌鸦和秃鹫成群结队,发出凄惨诡异的叫声,空气中充斥着腐尸和血腥气,让晨安南胃里不停地翻涌着要想呕吐的酸意。
还有数十根参天柱子竖立在她面前,像一片树林,却没有一片树叶。
她浑身都在颤抖,一是因为害怕,一是因为身上沾上的粘液冰冷刺骨,让她不住打冷颤。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好半天才离开那片血液沼泽,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那几十根柱子突然动了起来,引发地动山摇的动静。
一道由无数哭声、尖叫声、嬉笑声、怒骂声混合成一个声音的诡异说话声在她的头顶响起,“是谁,砍了我的手?”
晨安南僵硬地抬头看,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颈椎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声音。
她看见头顶是一张遮天蔽日的恐怖巨脸,巨脸上有无数的人头,他们在哭在笑,在叫在闹,各不相同,这张巨脸有无数排牙齿,有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声音,这张巨脸连接着那些巨大的柱子——那根本不是柱子,而是它的触手!
晨安南不敢说话不敢乱动,恨不得缩进地底,只求巨脸因为她太小而发现不了她。
“咔咔咔咔咔……”
巨脸开始发出可怕的磨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