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烘托到了这种程度,宋景辞似乎是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方知意将车窗打开,外面的凉风从缝隙直直的灌入,让她的大脑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她觉得这个话题,是时候该结束了,于是伸手去拉车门。
“要不是你对我不错,我简直要把你当成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了。”方知意站在车旁,侧着脸,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对宋景辞说道。
他毕竟是老板,又是邻居,方知意不想二人以后再见到会尴尬。
宋景辞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被婉拒了?
看着方知意转身要走,宋景辞坚定地说道:“方知意,我没开玩笑,向你求婚,我是认真的。”
方知意没有回应,她也给不了他什么回应。
她在三年前,因为一时上头,闪婚过一次。
而此情此景,像极了三年前季明熙向她求婚的那个时候。
那是她从巷子里救下季明熙的第三天。
午后的光不算很炽烈,季明熙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外,阳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给他整个人拢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季明熙站在阳光下,掏出来一枚戒指,说:“我们结婚吧。”
回忆起往昔,方知意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对于闪婚,她是真的怕了。
方知意对着宋景辞弯了弯唇角,没再言语,转身离开。
被宋景辞这么一搞,她的脑子里彻底乱透了,需要冷静一下。
宋景辞坐在车上,看着她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笑,“还真是和当年一样,可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呢。”
宋景辞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荷包,荷包里面,装着早就已经干枯发黑的不知名的花瓣。
那年他十二三岁,在参加冬令营的途中,和队伍走散。
刚好那天,大雪封山,寒冬腊月,在陌生的山头,从小养尊处优的宋景辞难免乱了阵脚。
天寒地冻,他的背包里只有几块干面包和矿泉水充饥,宋景辞忘记了自己在寒冷中走了多久,他的嘴唇冻到发黑,浑身上下更是凉透,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几次甚至摔在雪地里爬不起来。
宋景辞一度觉得自己死定了,谁料在万念俱灰之时,他找到了一个山洞。
在山洞深处,有个小女孩儿,背着竹篓,生了一摊火。
她就坐在火光后面,娴雅安静,一个人静静地等雪停。
明明才十岁,却不慌不忙,镇定得像个大人。
宋景辞向着漆黑中唯一的光源走去,小女孩儿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时至今日,宋景辞都记得很清楚,她的眼睛是那么的亮,像是黑夜中指路的北极星。
方知意穿得很多,见他衣服全部湿透,毫不犹豫脱下棉衣,披在他身上。
明明她的衣服套在他的身躯上,是那么的小,可宋景辞却觉得暖和极了。
夜里他发起了高烧,她将背篓里的草药捣烂,塞进他的嘴里。
他烧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时,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小红花,告诉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人来救他了。
宋景辞就攒着这朵花,留到了今日。
回忆起当时的方知意,宋景辞的眼神里有光在闪动。
他说:“小妹妹,我可能不想坚持了,我好累啊。”
“坚持的意义,就是将喜欢的东西,留在身边,你难道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明明她比他小那么好几岁,遇到那样的情景,却一点都不害怕。
怎么说呢,就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草,顽强生长,坚韧不拔。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熬不过那一个晚上。
所以,其实是她救了他。
身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宋景辞从小被寄予厚望,长成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没有人知道,为了不负所托,他背负了多少。
宋正廷是个严父,五岁,宋景辞因为弹错了肖邦《a小调圆舞曲》的一个音符,整整被饿了三天。
从那以后,他住在琴房,不眠不休,终日与钢琴相伴,直到将那首曲子弹到滚瓜烂熟,才被从琴房里放出来。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钢琴,但父亲说,这是每个豪门继承人必须会的技能。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
他压抑自己的天性,长成了父亲期望中的样子。
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出现在梦里。
现在,梦里的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她是他的救赎,那么他没有理由不牢牢抓住。
方知意说得没错,坚持是为了将喜欢的东西留在身边。
那么,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这些年的坚持,才有了意义。
*
方知意卸下连日的疲惫,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
这一夜,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十岁那年,在一个冬天,按照李薇的要求,上山采草药换零花钱,结果遇到了大雪封山,她在山上被困了整整一夜。
可是当她回去以后,李薇一点儿都不关心她有没有挨饿受冻,反而质问她为什么空着手回来了。
当时方知意委屈极了,哭着问李薇:“为什么你不担心我,妈妈你难道不爱我吗?”
她从小就觉得妈妈不爱自己,甚至因此对妈妈有怨气。
当得知李薇并不是她亲生母亲的那一刻,方知意就都释然了。
她的妈妈为了生她而死,所以,母亲一定很爱她,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
想到素未谋面的母亲,方知意眼眶有些湿润。
她睁开双眼,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一看手机,上面竟然显示一分钟前,她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转账。
这钱是谁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