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班家面馆里特别热闹。
门口挂着小熊队的大幅海报,店里十几个穿着棒球服的英俊少年正在担任服务员。
面馆门口,班小松和邬童一边一个在发传单。
他们俩几乎一般高,一个阳光英挺,一个帅气清秀,站在一起煞是好看。
路过的年轻人都被他们俩吸引而慢下了脚步,叔叔阿姨也都议论着:“这面馆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发传单的这两个孩子真好看!”
尹柯来了,还带来了一台小小的功放。
他把功放连在手机上,片刻之后,动感的音乐响起,尹柯随着音乐跳起了街舞,滑步、翻身、踢腿、旋转,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与平常埋头攻题海的学霸形象判若两人。最难得的是毫无做作,透露出清爽的朝气,让人看了心神愉悦。他的舞姿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随着音乐打起了拍子,还有的人拿出手机拍照,连班小松都看呆了,回头问邬童:“你知道吗,他还会这个?”
邬童笑着耸了耸肩。
一曲终了,人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尹柯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汗,微笑着鞠躬:“谢谢大家!今天班家面馆推出了新品——‘少年元气拉面’系列!吃‘少年元气拉面’的客人都可以获得小熊队的小熊吉祥物一只!以后,小熊队每个星期天都会来班家面馆当侍应生,欢迎大家的光临!”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不少人直接往店里走去。
那天,班家面馆的销售额破了纪录。
打烊之后,班小松的爸爸和妈妈给每位队员做了满满一大碗“全垒打元气牛肉面”,大家香香地吃完了,他的爸爸和妈妈却坚决不肯收钱。
正在僵持中,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小熊队的团建活动,怎么能让面馆请客呢?”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陶西。
班小松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儿羞愧,低下头嘟哝道:“教练。”
陶西却走上来给了他胸口一拳:“你这个队长,这一次干得漂亮!这才是运动员的体育精神,不怕困难,积极面对!”
班小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尹柯给我出的主意。”
陶西拍了拍尹柯的肩膀:“不愧是小熊队的大脑。”
又转身对班小松的爸爸和妈妈说,“班爸爸,班妈妈,小熊队是一个团队,每一个人的事就是大家的事。班家面馆遇到了困难,让我们一起想办法!但是,小松转学的事,以后我们不提了,好吗?”
班小松的爸爸和妈妈猛点头:“我们也不同意他转学的。陶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不用谢!”
陶西挥了挥手,又恢复了一副痞相,“这么高的颜值,就应该用来造福大众嘛!”
所有人哄堂大笑。陶西坚持付了账,和队员们一同从班家面馆里出来,班小松送大家到公交站。在转角处,一个女生突然出现在路灯下,怯怯地叫:“邬童,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邬童看了看大家,过去了。
其他人见怪不怪地继续走。
班小松对尹柯说:“又要拒绝一个了。每天拒绝那么多表白的人,会不会遭雷劈?”
“你拒绝的也不少啊,也没见你遭雷劈。”尹柯说。
“拜托,不劈邬童也应该先劈你,哪儿轮得上我。”
他们闲聊着,邬童已经追了上来。班小松十分诧异:“这么快?”
“明白干脆地拒绝,才是对对方的尊重,暧昧拖拉只会伤害对方。”邬童淡淡地回答。
尹柯讥讽:“看来你挺明白的嘛,为什么当初对邢姗姗不一样呢?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邢姗姗的?”
邬童背着手左右看着街灯,不回答。
见状,班小松换了一个话题:“邬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了。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猜得透你的心思?就像上一次,教练给我们上体育精神文化课,那么好的机会,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邬童反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班小松和尹柯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尹柯劝道:“邬童,小松说的有道理,你试试说出来,也许会好很多。”
邬童说:“男人,说那么多干吗?明天下午到甜点社来,我请你们吃我做的红丝绒蛋糕。”
“你这就叫男人?!”班小松和尹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第二天是星期一,小熊队不训练。
放学后,班小松还是和尹柯去操场上练了一会儿:尹柯投球,班小松再击回给尹柯。
捕手是整个球队里最危险、最容易被误伤的位置,所以他们的护具是最复杂的,头盔、手套、护胸、护裆、护腿一样都不能少。
捕手的技术要点就是反本能,有人朝你挥棒,你不但不能躲,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这是对意识和魄力的双重考验,只有经过大量的刻苦训练才能达到不躲不闪的状态。
尹柯的两道剑眉之下,明亮的眼睛从球出手后就没有眨过,直到被班小松击中的棒球呼啸而来,他在最后一刻迎着球高高跃起,让棒球稳稳地落在手套深处。
班小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邬童那边应该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尹柯点头,两人一起将球具送回活动室,再到甜点社找邬童。
邬童正在一群女生的包围中,将他今天的成果红丝绒蛋糕精心打包。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对即将吃到蛋糕的人表示羡慕:“邬童,你打包带给谁吃啊?”“不会是哪个女生吧?”
“谁会这么有福气?”
班小松一步跨进门,大大咧咧地说:“你们不要羡慕、嫉妒、恨了,他是打包给我吃的。”
女生们一起抬头,包括正在操作台收拾东西的栗梓。
班小松和栗梓对视了几秒钟,看到栗梓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李珍玛叹了口气:“这年头,帅哥们都相亲相爱,没我们女生什么事了。”
“那当然。”班小松边说边搂住邬童,“就跟你们说他是我的人。”
“滚!”邬童一边挣扎,一边将手里的野餐篮盖上,递给站在一旁微笑的尹柯。
他们三个人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找了一处草地,将野餐篮放下,邬童从里面拿出红丝绒蛋糕,并给了班小松和尹柯一人一瓶芬达汽水。
班小松狼吞虎咽地吃着红丝绒蛋糕:“正好打球打饿了。味道真好!邬童,你好贤惠哦!”
邬童喝了一口汽水,幽幽地说:“我做蛋糕是给我妈吃的。”
“哦,那你妈爱吃吗?”尹柯喝着汽水,没来得及阻拦班小松的这句话。
邬童回头看了班小松一眼,又对皱着眉的尹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妈在美国,我已经几年没见过她了。”
“几年……”班小松的蛋糕卡在嗓子眼里。
他隐约觉得,自己即将触碰到邬童的内心。
可邬童又不说了,继续喝汽水,喝了一会儿,说:“咱们别把这儿弄脏了,垫张报纸吧。”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沓报纸,递给班小松,说:“知道了我妈,再认识一下我爸吧。”
“你爸……”班小松一头雾水地看着报纸,直到邬童为他指了指娱乐版新闻:“女明星凤xx疑与邬氏企业总裁共游巴厘岛。”
“呃,这就是你爸?”
“对。我现在了解他的近况,都是通过报纸娱乐版。好在,他的出场率还挺高的,虽然每次的女主角都不同。”
邬童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很难说是嘲讽或是难过。
这一天,班小松终于知道了邬童的故事。
那还是在尹柯从银鹰队退出、和邬童闹翻之前的事:邬童的母亲在一个早上突然离家赴美,只给邬童留下了一个邮箱地址。
她是以“游学”的名义离开的,一开始还接邬童的电话,后来说是学业太忙,连电话也不接了,只愿意通过邮件联系。
邬童大惑不解,去找他父亲问个究竟。
他父亲却含糊其词,只说自己和邬童的母亲有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可能她心情不好,需要出去散散心。
邬童与父亲一向亲密,他猜想母亲可能迁怒于自己,过段时间气消了应该就会回来了。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邬童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和他父亲有关的各种桃色新闻开始层出不穷,这时邬童才反应过来:母亲八成是发现了父亲背叛的切实证据,才被气走的!
他和父亲决裂了,从家里搬了出来,一心一意地希望赢回母亲的心。
他每天给母亲发邮件,学做母亲最喜欢的甜点,拒绝来自父亲的一切关心。
那个随身听,是母亲当初爱不释手的东西,他带在身边,就像母亲陪着自己一样。
“没想到你这么惨。”
听完故事的班小松喃喃地说,“可我不明白,背叛你妈的是你爸,和你又没关系,为什么你妈连你也不理呢?”
“女人的心谁能搞得懂?也许,看到邬童会让她联想到他爸吧。”尹柯叹了口气。
“这太不公平了!”班小松愤愤地说。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邬童苦笑。
草地上的少年们陷入了沉默。随着成长,生活中的无奈之处似乎越来越多,似乎浑身是力气但不知往哪儿使,被困在一个无形的大网里。
这个大网的名字,就叫作生活。
东西吃完了,天也快黑了,该回去了。
班小松率先站起来,拍着裤子上的草,问:“邬童,之前你不是一直不肯说嘛,怎么突然又肯说了?”
邬童笑了笑,走到离班小松一步远的位置,和他脸对脸,问:“小松,你觉得这个距离舒服吗?”
班小松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邬童又往前跨了一大步,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和班小松只要一方一伸脖子,两人就会脸贴着脸。
班小松本能地往后仰,警觉地问:“你要干吗?”
邬童后退几步,说:“每个人心理上的安全距离是不一样的。对你来说,可能是30厘米;对尹柯来说,可能是50厘米;对我来说,却需要100厘米。只有很熟悉的人,我才能允许他们进入离我30厘米以内的距离。”
班小松知道,邬童的这句话,说明自己已经进入了离他30厘米以内的距离,也就是能够看见邬童的心的距离。
他觉得很感动,有一阵来自友谊的温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笑了笑,转身带头向草地边缘走去。
将报纸扔进垃圾箱之前,班小松最后瞥了一眼上面那个和邬童有八成像的中年男子——他的真心,又会在多远之外呢?
几天之后的放学时分,一辆黑色奔驰车像滑入水中的鳄鱼,无声无息地停在长郡的校门口。
从车里下来的人是邬童父亲的秘书小王。
王秘书走入长郡中学校园,片刻后回来了,身后多了两个人——班小松和尹柯。班小松透过摇下的车窗,一眼就看出里面的人是前几天报纸上的那个中年男子。尹柯也认出了对方,疑惑地说:“邬叔叔!您是来找邬童的吗?他在跟教练练习蝴蝶球……”
邬童的父亲面带微笑地打断了他:“不,我是来找你们俩的。可以给我一个小时跟你们聊聊天吗?”
黑色奔驰车将班小松和尹柯带往附近的一个高级饭店。
在一个包厢里,邬童的父亲开门见山地说:“邬童的妈妈已经把你们发给她的邮件转给我了。”
给邬童母亲的邮件是班小松和尹柯商量着写的。
听了邬童的故事后,班小松还是觉得邬童的母亲这样对待邬童太不公平,就从邬童好友的角度给他妈妈写了一封邮件,请她回国看看邬童,或者允许邬童去美国探望她。
“转给您了?”班小松十分意外地看着邬童的父亲,“哦,那她怎么说?愿意回来吗?或者,同意邬童去美国看她?”
邬童的父亲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他突然问班小松和尹柯:“你们很关心邬童?”
班小松和尹柯不约而同地点头。
邬童的父亲看了他们俩好一会儿,然后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我也年轻过。”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夕阳下的江景,边思索边慎重地说,“我和邬童的妈妈,情形很复杂,一时半会儿无法让你们了解。我和你们一样,希望他们母子俩重逢的那一天能尽早到来,但是在时机成熟之前,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这话说得让人云里雾里的,班小松看了看尹柯,希望从尹柯那儿找到答案,可尹柯分明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邬童的父亲回过头,看着他们俩,表情逐渐变得温暖:“你们是邬童最好的朋友,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从邬童的父亲这样的人嘴里吐出“请求”两个字,多少让班小松和尹柯有些惊讶。
“陪着他,陪在他的身边。邬童这孩子,比他表面上要脆弱得多。有一天,他会需要你们的,相信我!”
邬童的父亲说到这里,突然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又转头面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让小王送你们回去。”
他们俩告辞之前,邬童的父亲突然叫住班小松:“听说你们家最近银行贷款出了点问题?”
班小松奇怪地问:“您怎么知道?是邬童告诉您的?”
邬童的父亲微笑着回答:“邬童上一次和我说话,还是几个月前,让小王帮他写教学计划的时候了。”
尹柯怎么也想不通,邬童父亲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他能够体会出这话里蕴藏着痛苦,甚至恐惧,但他猜不透那痛苦和恐惧的源头在哪儿。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心这痛苦和恐惧一旦爆发,第一个波及的人就是邬童。所以,他父亲才会请求班小松和自己“陪在他身边”。
那么,就陪着邬童慢慢地等吧。
不过,当班小松欢欣鼓舞地告诉他,银行突然通过了班家面馆的贷款申请的时候,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班小松兴奋得一会儿一个三级跳,一会儿一个侧空翻,声音从操场中央远远地传来:“这下我终于不用离开长郡了!你们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们吗?”
尹柯和邬童相视而笑,尹柯用手肘碰了一下邬童,说:“回去谢谢你爸吧!”
邬童满不在乎地回答:“用不着。他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说完,他用手做成喇叭状冲班小松喊,“你舍不得的是我们,还是栗梓?”
正在侧空翻的班小松“哗”地一下,从空中摔下来了。
班小松觉得邬童变了,因为最近邬童整天捧着手机,不时傻笑,让班小松和尹柯看着直着急。
其实这种变化从邢姗姗带领中加啦啦队来学校就开始了,只是之前因为栗梓和自己家面馆的事情而没有注意到,经尹柯提醒才发现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回想起来,那天,邬童一反常态,跟一个女生——邢姗姗在众目睽睽之下窃窃私语、眉目传情。
这还不算,最后还特地把邢姗姗送出校门,一直送上车!
这么“多情”的邬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熊队其他队员也都看傻了。
这不,邬童又在看他的手机,嘴角带着笑,这是他最近的标准姿势。
尹柯从食堂窗口把面条端回来,想了想,又给邬童那碗放了好几勺辣椒油,搅了搅。
邬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班小松非善意地提醒:“邬童,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邬童终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筷子,另一只手还在手机上打字。
他吃了一口又一口,尹柯和班小松面面相觑:“那可是整整5勺辣椒油啊!”
尹柯压低声音解释:“当人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时,味觉的敏感度就会降低。”
班小松琢磨着:“他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他们的话正巧被路过的谭耀耀听到了,他兴致勃勃地插嘴:“邬童在谈恋爱?他是不是在玩乐逗养成游戏啊?”
他掏出手机向班小松和尹柯展示这款游戏软件,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声音冒出来,说:“耀耀,下午好啊。”
谭耀耀不好意思地将手机收了起来。班小松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这款软件,惊呼到:“哇,这个游戏还可以互动,蛮有趣的嘛!”
尹柯提醒道:“小松,咱们现在的关注点是邬童!”
班小松收起手机,说:“邬童八成就是迷上这个了。想不到,他居然会早恋,而且是网恋。”
尹柯心里想:你跟栗梓难道不是早恋?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也很在意邬童的异样。
等他们回到高一(六)班教室的时候,邬童早恋的消息已经被“消息通”焦耳传遍了整个班。班小松刚走进教室就被李珍玛叫住了,李珍玛都快哭了,问他:“邬童是不是谈恋爱了?”
看班小松没有否认,她悲伤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其他几个同样悲伤的女生互相安慰着。
女生心里充满了“肥水流了外人田”的不甘,只有栗梓没有这种感觉,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问尹柯:“尹柯,邬童的女朋友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尹柯答:“不是女朋友。”
这下栗梓更激动了:“难道是男朋友?!”
班小松为了保卫邬童的名誉,不得不立即杜绝这种可能性:“怎么可能是男朋友,邬童的性取向绝对正常,这我可以保证。”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晰的声音问:“你凭什么保证?”
站在教室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班小松的,正是邬童。
焦耳咂舌:“真是个恋爱的季节啊!教练也就算了,连你也谈恋爱了。”
“什么恋爱,最近我和邢姗姗……”这时,邬童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刻往教室外走去。
教室里立刻像炸开了锅似的:原来邬童的恋爱对象就是中加啦啦队的队长邢姗姗!刚才还对邬童谈恋爱饶有兴趣的栗梓第一个受不了:“我们长郡的王牌怎么能被中加的人给撬走呢!”
第二个受不了的是焦耳。
自从上次见了邢姗姗一面,对方就成了他的“女神”。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为什么是我的姗姗!”
班小松的一切忧虑都是围绕棒球,他担忧地看着尹柯问:“怎么办啊,邬童会不会被她挖走啊?”
尹柯也担忧地看着教室门口。
这一天傍晚,邬童刚从教学楼里出来就被“挟持”了。
他看不见后面的人长什么样,只能被扭着胳膊架到拐角处。
等他使劲甩开后面那两个人,回头一看:是班小松和尹柯!
邬童埋怨:“干吗呀,你们!”
班小松不顾邬童被他扭疼了的胳膊,急着问:“邬童,你是不是要回中加了?”
尹柯的问题比较直接:“邬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邬童先挑尹柯的回答:“谁跟你们说我谈恋爱了?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这个问题?”
班小松激动地说:“你一天到晚和邢姗姗聊天,不是谈恋爱?!”
邬童这才有机会把话说完:“我没跟邢姗姗聊天,我是在跟她爸聊天。”
上次和邢姗姗见面后,邬童一直在和她爸探讨棒球知识,也探讨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
啊?
这可是班小松和尹柯都没想到的。
敢情邬童成天又是皱眉又是微笑的,是在和一个大叔聊天?
没吃错药吧?
还不如和邢姗姗聊天呢!
邬童解释:“邢叔叔是棒球迷,去年在美国买了一支职业棒球队,对棒球很有研究。他约我明天放学后去和他聊一聊。”
“真的?”
班小松一听到“棒球”两个字,眼睛就发亮,“能不能带上我们?我还从来没见过美国职业棒球队的老板呢!”
第二天放学后,邬童、班小松和尹柯一起上了出租车。
车子开了很久,才到了市郊的一家豪华会所。
班小松看着会所内的豪华装潢感叹:“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耶!”
邬童淡淡一笑。这里是邢家旗下的会所,邢家的产业规模和自己家的不相上下。他刚走到门口,心里“咯噔”一下,在大厅里候着他们的,正是邢姗姗。
在自家会所的她打扮得比在学校里成熟,看起来分外靓丽。
邢姗姗招呼他们:“尹柯哥,邬童,小松,你们好!我爸还在开会,让我先招呼你们用晚餐。”
说着,她带他们走到屏风后面的餐桌旁,服务员正在上菜。
邢姗姗请他们落座,笑着说:“大家随便吃,这些是这里的招牌菜。”
班小松原本对邢姗姗保持高度警惕,刚开始还一边吃一边嘟囔:“不要以为有好吃的我就会屈服。”
后来就变成“哎呀,好好吃啊……”
尹柯只好小声提醒:“不要忘了她是来挖角的。”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邢姗姗温柔地对邬童说:“邬童,上那边去,我跟你说几句话好吗?”
一听她这句话,班小松和尹柯心中警铃大作,紧盯着邬童。
邬童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看了看邢姗姗恳求的笑容,还是站起身随她走到不远处的另一扇屏风后去了。
班小松着急地对尹柯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八成是想挖墙脚。”
他的意思是去偷听。
虽然尹柯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但也没拦住班小松,只见他猫着腰躲到一盆落地盆栽的后面,偷偷听着邢姗姗与邬童的对话。
邢姗姗的声音很幽怨:“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邬童的声音则有些冷漠:“我一直是这样的,是你自己误会了。”
“不,不是的。在阿姨去美国之前,你对我很好的,后来你才变了。”
邬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明明知道我爸和你爸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绝不愿意成为他们的棋子,难道你愿意?”
“我才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只关心你心里怎么想!”邢姗姗的声音有些激动了。
班小松听到这里,心想:看来邢姗姗找邬童谈的,都是他们过去的爱恨情仇,自己再听下去就不合适了。他刚打算撤了,邢姗姗接下来的一句话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算了,不说这些了。关于你这次去美国的事……”
从邢家会所回来以后,班小松就不理邬童了。
邬童对他说话,他不理;训练时投球给他,他击球时恶狠狠地,像是和谁有仇似的。
放学后,只有邬童和尹柯两个人练球了。
邬童一头雾水,郁闷地抛出一个球:“我到底哪里惹他了?”
尹柯突然若有所悟,说:“该不会是他喜欢邢姗姗吧?所以在吃醋?”
这个想法邬童倒是从来没想到过,他皱着眉头说:“不会吧?他不是喜欢栗梓吗?”
虽然他不喜欢邢姗姗,但是绝对不能容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他决定试探一下,就找了个机会问班小松,“你觉得邢姗姗长得好看吗?”
没想到班小松一听到“邢姗姗”这个名字立刻就火了,站起来丢下一句:“她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然后就离开了教室。
这算什么回答嘛!
如果喜欢,怎么会没关系;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这么激动?
从教室里冲出来的班小松感觉自己的心憋得都快爆炸了。
他相信,如果把那天他听到的邬童和邢姗姗的对话公之于众,受不了的绝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之前他们都担心邢姗姗把邬童“挖”回中加去,没想到事实比他们想得更糟,邢姗姗是要把邬童“挖”出中国!那天,他亲耳听到邢姗姗劝邬童去邢叔叔在美国的训练基地接受训练,说她爸爸很看好邬童。
最让人震惊的是,从邢姗姗的话明显可以看出,邬童之前已经就赴美的事情和邢叔叔商谈了很久,他不仅不反对,还非常感兴趣。
之前他和手机腻歪了那么久,原来是在密谈这件事情!
班小松现在已分不清自己更接受不了的是哪件事——是邬童离开小熊队呢,还是邬童打算不打招呼就抛下自己和尹柯这两个哥们儿。
都这么长时间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虽然没有正式歃血为盟什么的,不过在他的心里,邬童和尹柯已经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了。难道邬童不是这么认为的?
班小松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胸口很明显地起伏着。
尹柯在走廊转角处追上了他,喊着:“小松,小松!你到底怎么回事嘛!联赛马上就要打下一场了,你这种时候闹什么别扭?”
班小松站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着尹柯,眼眶微微发红,说:“你知道吗,邬童一直瞒着我们,他在联赛之后就要去美国了!”
尹柯愣住了。
尹柯想了想,问班小松:“你相信邬童吗?”
班小松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答案竟然是“不”。
毋庸置疑,邬童是优秀的,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程度;邬童是强大的,强大得让人看不到弱点。
但也正因为如此,让人看不清他的心。
在草地上的那一次,邬童第一次讲述他的故事,也是他第一次对班小松袒露自己的心声,但那是家庭方面的。
至于棒球,邬童没有说过。
之前训练的时候,他们曾经做过一个项目——信任背摔,小熊队其他的队员都做到了,包括最胆小的薛铁和陆通,但是邬童做不到。
一次又一次,他作势欲倒下,又重新站直,最终还是做不到。
这是邬童唯一一个没得高分的训练项目。
这是不是说明,在他的心里,从未真正地将他们当作一个团队?
面对班小松的沉默,尹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松,听我的,现在别去问他。无论如何,一起走完联赛的征程。”
然后呢?
散了?
班小松的心里一片迷惘。
征程又开始了。
这一战,对手是白景队。
截至目前,小熊队2胜2负积4分,在u18联赛中的名次为并列第三,能不能拿到冠亚军之战的席位,今天的比赛至关重要。
陶西吼着问:“准备好了吗?”
大家从胸膛里喊出:“准备好了!”
当队员们在运动场入口处挨个儿握手、拥抱、击掌时,所有的个人恩怨都被放下了。今天,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的战友。
白景队和小熊队一样,是一支第一次参加u18联赛的黑马球队。
他们整支球队以防守见长,赛事统计结果显示:今年他们在参加的所有比赛中没丢过1分;而他们的弱点,在于新人投手。
陶西在场边回忆着赛前的技术分析,场上的局势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小熊队在开场时占短暂优势之后,很快就落于下风,被白景队队员心有灵犀般的配合打得喘不过气来。
转眼,白景队将比分锁定在0:1,拿下第一局。
回到休息区的小熊队队员满脸灰心,陶西的部署和鼓励都没有让他们鼓起劲儿来。
陆通哀叹道:“他们的配合太默契了!好像都长了三只眼似的!”
“绑腿跑。”
虽然冯程程说得没头没脑,可每一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绑腿跑是小熊队的一个训练项目,训练队员的默契和团队合作,只要有一个人出错了腿,或者着急了,整个队伍就会全部倒下。他们练绑腿跑练了很久了,有了一定的进步,但仍然不算太好。
陶西安慰他们:“这不怪你们。白景队的队员以高三的同学为主,在一起训练了快三年了,默契当然比一起训练还不到一年的你们要好。”
小熊队望向白景队的休息区,白景队队员看起来非常放松,正在说说笑笑的,这样的事实让他们更加心怯。
陶西意识到了队员们的胆怯,鼓励他们:“既然已经这样了,放开手脚,放手一搏,无论结果怎样,至少我们努力过了。”
第二局开始后,小熊队果然放开了手脚,进攻效率非常高,很快就形成了满垒的局面。
第四棒陆通走上击球区,看到在休息区的陶西给他做了一个手势:先轻轻比画脖子,再松开手。
陆通知道,教练是让他打牺牲高飞球。
他会意地和三垒上的邬童对了个眼色,将白景队投手发来的球努力击向外野,随着白景队外野手的手套触球,陆通被接杀,与此同时邬童开始疯狂向本垒冲去,得分!
小熊队的士气因为陶西的这次成功布局而大振。
得分后的邬童向被接杀的陆通做出胜利的手势,不得不下场的陆通脸上也毫无失落,他想起了教练曾经说过的话:“棒球又叫作牺牲之球。”
第二局下半场,攻守互换,邬童走上投手丘。
伴随着观众席上迎接邬童的欢呼声和“砰砰砰”三声巨响,白景队的击球员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三振出局。
全场惊呆了,继而沸腾了。
邬童就是邬童,传说中的最佳投手果然没让大家失望。
可白景队显然也趁着中场休息时调整了战术,在其他方面依然压制着小熊队。
场边的陶西担忧地对身旁的栗梓说:“他们打的是持久战。我们在还有体力的时候如果拿不下他们,就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渐渐陷入被动,就像陷入泥沼一样。”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邬童的投球速度慢下来了,坏球率在提升。
陶西问栗梓:“他投了多少个球了?”
栗梓心算了一下:“50个。”
又是一个坏球。
尹柯果断在捕手位上示意暂停,向邬童跑去。
几乎和他同时,陶西和班小松也到了邬童身边,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样?”
邬童下意识地将右臂藏在身后,看似平静地说:“只是有点累,不是什么大问题。”
陶西一点儿都不相信,一把扯过邬童,迅速掀开他的右手袖子,满手臂的支撑带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
陶西的脸上阴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要发作:“还说没问题!”他的表情又气又急,班小松和尹柯知道,这一幕一定让他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