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真冷。下午三点，太阳就缩回了云层，留给天地一片灰茫茫。

路弈将自己裹在羽绒服里，蜷坐在诊室的卧榻上。从进门开始，他就没挪过位置。宁笙也随他意，自顾自地忙活儿。

气温不断下降，宁笙端来一张小方桌，放在他面前。桌子中间嵌着炭盆，可用来生火取暖。

这屋子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她平时的生活顺应四时，身体调理得当，正气足，倒不怕冷。可这样的条件，路弈肯定是要受罪的。

木炭着了，火势渐旺，红光映在路弈的脸和身上，暖融融的。温热传导至皮肤、血液、心脏，由表及里，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复苏过来。

宁笙在炭盆上竖起支架，架上放了紫砂壶煮茶，旁边又堆放了些吃食。番薯、山药、桔子、板栗、花生，红的、黄的、褐的，满满当当胡乱围了一圈。

茶很快煮开了，茶壶嘴里喷出热气，显得桌上更是热闹。

宁笙取下茶壶，又放上砂锅煮粥。

茶壶和茶杯就搁在桌边，她没给路弈倒茶，当他不存在一般。

火苗噼啪窜动，吃食渐渐烤熟，一缕缕食物原始的香气飘出，拨动着路弈的神经，味蕾随着嗅觉苏醒。

一天未吃未喝的他，终于感到口渴肚饿。他凑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徒手去抓烤红薯，被烫了回来。

宁笙见他笨拙的样子，不觉嘴角微扬，忙又收回去，很随意地递给他一个夹子。

路弈为了挽尊，也装作没事，只埋头吃番薯。

等粥熟了，宁笙又变戏法似的，端来佐餐小菜。自己晒的萝卜干、莴笋干，紫的、黄的、绿的，又是好看的很，浇上一勺热油，兹拉兹拉。还有蔬菜干腊肉煲，上桌时，米白色的汤底咕噜咕噜翻滚，路弈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作响。

她盛了一碗小米粥，问：“吃吗？”

他答：“嗯。”

他跟着她身边认真吃饭，心无旁骛，仿佛此刻只能属于吃饭这一件事，不该去想其他的。他觉得神奇，每次跟她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简单的环境，简单的食物，不用忙碌，无需多少言语，所有事情，自然而然进展下去。

生活本可以如此简单的，他想。

等到夜晚步步逼近，路弈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也知道去同福客栈只需十分钟，但内心不情愿离开。

时至九点，宁圣准备就寝，说：“到我睡觉的时间了，你——”

“我就睡这儿，我，我睡觉很老实的，保证不会打扰到你。”路弈迅速爬上卧榻，抢着说道。

“这里朝北，太过阴冷，晚上烧炭也不安全。睡在这里，你恐怕受不了。”

“受得了，受得了，我一男的，阳气盛，没事的。”

宁笙想起他几小时前的病娇样儿，抿嘴忍笑，斜眼看着他说：“我答应过穆明照看你，不能再让你冻着了。这里确实不能睡人。”

路弈怕她把自己撵走，干脆全身倒在卧榻上，说：“我不走，我现在虚弱得很，一步都走不了。真的！”

一会儿阳气盛，一会儿又虚弱，幼稚鬼，宁笙心想。见他无赖样，只问他：“那是要我把你抱进卧室里吗？你这姿势，是要公主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