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任何一派那里都是轩然大波,当日小皇帝并未有反应,奏疏却如暴雪般砸向了乾清宫。
其中有一位叫王行之的兵部主事言辞最为激昂,直称刘济为“权奸”,比任何长篇累牍的言语都要犀利。
正德帝自是轮不到为难,因为他大手一挥,把这些折子全给刘济自己处置了。
裘锦织走到堂屋门口时,一只描金缠枝莲花梅瓶直直飞出来,就要擦着他右肩坠地。
他长臂一伸,将这不知哪朝哪代的金贵文玩给“救”了下来。
“是谁得罪掌印,气得连这宝贝瓶子都给扔了。”
他抄着那梅瓶走进去,里头四双眼睛齐刷刷望出来,面上神色不一。
姜放阴阳怪气道:“裘大人还问呢,要不是上回你为了个女人留下祸患,这会儿哪至于闹得那么难看。”
那一日他将文官伏阙面争的计划通报给刘济,九死一生迈过那道坎,今日竟然差点就功亏一篑。
刘济转手又砸了个白釉杯过去,这回裘锦织堪堪闪避,任其落地。
口中还不忘念叨:“下回掌印动怒,记得把屋里收拾收拾,便宜的放出来,贵重的这些都收起来。”
明明是他惹人动怒,此刻竟还反客为主教训其屋里的人来了。
姜放白他一眼,卢隐和张夺则是不置可否,似是对他这油嘴滑舌相见怪不怪了。
“掌印莫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裘锦织躬身抬起一条手臂去搀刘济,刘公公狠狠白他一眼,还是搭了一把,忍着怒气坐回了太师椅上。
一群人劝那么久都不管用,还得是裘锦织亲自出马,几下就把人稳住了。
因此不用多说,张夺对另两人说道:“咱们就走吧。”
堂屋的门闭上,三人只看见刘济瞪着人,神情却是渐渐缓和。
于是走去前厅的路上,张夺不禁道:“不愧是恩府面前长红的,就算犯了错,恩府也当他如亲儿子一般。”
卢隐接道:“恩府从前的日子也不好过,听闻在东宫伴驾时,裘指挥就已经在恩府身边了。”
“哼,”姜放却是嗤笑,“瞧他生的那副样子,谁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这三人都默了一瞬,裘锦织和刘济之间的密不可分,已不是任何一人能够比拟的。
要说如今裘锦织敢如此胆大包天,也离不开当初刘济将他引荐到皇帝跟前,可眼瞧院子里这三人,谁还能得这份殊荣?
尤其是年近古稀的姜放、卢隐,心中有多少辛酸,更是尽在不言中。
“唉——”
姜放忽然又叹气,顺着刚刚的话自嘲道:“能上去也是他的本事,就算倒退四十年,我也不如他看得通透。”
“这入仕啊,看模样、论才情,看谁能哄得大爷高兴。说到底,做官跟做婊子有什么分别?”
他在一旁嗤笑,其余二人都怔了怔,半晌都没想出句反驳的话。
“这唯一的分别,就是她们靠这个吃饭,做得光明正大;我们说着不靠这个吃饭,被人戳着脊梁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