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落雨酋长时，他的一个儿子不久前刚被一个喝醉的士兵打碎了脑袋，我以为至少在那几天他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但是他没有，他只给了我一道平和睿智的目光但是又能从中读出化不开一般的浓烈悲伤。”

“落雨酋长有点驼背，跟我说话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身体前倾，在外面的人看来这是对话中弱势方的体现，因为怎么说呢，他的姿态确实略显卑微。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有些动容：‘尊敬的先生，希望你是为和平而来，请问你的名字’。朵，你能想象到吗，这样一个包容的长者动情地向和平发出了呼唤，我怎能不深受震撼？”

“如果我老爹活到现在应该也像落雨酋长这么大了，我认识许多这个年纪的男人，但是唯独落雨酋长显得最为年长。作为印第安酋长他常穿着一套落伍的旧西装，但你看着他用来搭配西装的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加起来我在瓦匹缇的保留地待了超过两个月，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陪在落雨酋长身边，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生都在努力带来和平’，我和落雨酋长站在高山上驻足，看着山下飞鹰带着健壮的小伙子们纵马飞驰过山脊，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也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当时站在我身边的中年人，也曾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王子啊。”

内森探身从马鞍包里取出来了一些肉干和巧克力递给了朵，自己则是点起了一支烟继续组织语言。两人刚刚又经过了一处印第安人的聚落，生机盎然的森林和荒败破落的印第安人聚落糅合成了一道复杂难以言说的景色冲击着内森的神经，让内森第一次觉得柔顺的烟雾居然这么呛人。

“我并不认为落雨酋长是一个矛盾的人，至少我相信没有人会在同样的位置比他做得更加出色，至少他绝没有辜负自己族人对他的信任与爱戴。”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如果落雨不是瓦匹缇印第安人酋长的话，他一定是第一个用自己的性命去为亲人的逝去讨一个血债血偿说法的人。因为一个对自己的部落对自己的族人都爱得如此深沉的酋长，又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呢？”

“飞鹰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他还不愿意做好准备，他是那个比任何人都更应该理解落雨承担了怎样一份责任的人。但是事实真的很残酷，他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落雨把他保护得很好。”

“落雨是一个真正值得人爱戴的长者，如果我是他的族人，我会用包括我生命在内的一切去守护和实现他的理想。”

“我终究是一个外来者，但是我同样尊重落雨，不比部落中的任何一个人差。”

“我最喜爱的一位作家说，‘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热，发一分光，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没有生命就该被屠戮被驱赶被区别对待，现在我的能力也仅限于此，至少我明白自己在和落雨朝着和平这个共同的目标努力，而且都见不得任何一个好人再继续无谓的牺牲了。”

朵一时忘记了手中巧克力的烦人包装纸，痴痴地听着眼神懵懵懂懂，内森也不说话了，马背上的身躯自然地随着节奏摇晃，继续向着落雨所在的中心部落前进。

……

“哥哥，飞鹰”朵向着飞鹰和他的铁杆支持者佩赫塔打招呼。

飞鹰只一眼就认出了一旁马背上的内森，尽管脸色多有不善，但是作为酋长继承人的飞鹰无疑是知道内森对整个瓦匹缇上千印第安人的恩情，还是第一时间向内森问好之后转身去叫父亲落雨去了。

内森遵循着礼貌，早早下马步行，佩赫塔也是他认识三年的瓦匹缇年轻人了，内森来到他面前友善地伸出了手。

但是这次不像以往，以前的佩赫塔不管多别扭都会与内森握手，这一次却把内森晾在原地。内森也不尴尬，上前一步拥抱住了佩赫塔，佩赫塔的身体猛地一僵内森只觉抱了一块木头。

“很遗憾听朵说了这个悲伤的消息，但是请你和飞鹰等一等，落雨最近一定会看住你们的。”内森在佩赫塔的耳边轻轻地安慰道。

“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佩赫塔一把推开了内森，惹得一旁的朵大为不满。

“凭我带来的物资里有你和飞鹰最需要的东西。”内森回过身弯腰安慰着发疯的幼虎一样的朵，“至少等我见过落雨酋长，我会让你见到我的回应。”

“施瓦茨先生！我代表整个瓦匹缇欢迎你的再次到来！”

熟悉落雨的人见惯了他安静平和的模样，他迈着大步赶来的样子对整个部落的年轻人来说都是大为稀奇。飞鹰听了父亲的话嘴角直咧，一是觉得落雨可代表不了围绕着自己的年轻人，二是有点嫉妒落雨对内森的热情和关怀。

远远的内森就听到了落雨的欢迎，内森直起腰微笑着迎接向整个荒野大镖客世界自己最喜欢的人物。

“落雨酋长，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内森。”

落雨主动向内森伸出了布满老茧的沧桑大手，内森也伸出右手与之紧紧相握。落雨的左手拍着内森的胳膊，对这个外来的彻头彻尾的好人，递上了最真实的感激和欢迎。

内森看着一时手足无措的落雨还以为是酋长大人需要一个有力的拥抱，也不管相握着的右手，左臂一抬就抱了上去。跟拥抱佩赫塔时最初的反应一样，两人的身躯都是瞬间僵硬了起来，不同的是落雨下一秒就放松了下来，只是拍着内森的后背久久叹息。

落雨这不算短暂的人生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阅历，尽管他一直相信内森是真心帮助自己和族人的好人但总想不明白内森为何不像其他白人那样对印第安人如此照顾。但是唯一的一点可有可无的怀疑也在内森这个莽撞的拥抱之下随风飘散。

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落雨带着内森走向自己的帐篷，因为落雨总是微微驼背，并排走着的内森感觉自己总像是落后落雨一点，有种走在后头被服侍的别扭感。落雨不时地介绍着部落的现状，将近一年下来有了多少新生儿，多开垦了多少土地，牲畜幼崽又添了多少。

两人一路谈着，落雨没有问内森一句这次是否有物资带来，只是热情的领内森走向了自己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