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色短袖,一条在地摊上二十块钱买的黑色休闲裤套,夹杂着几根白发的墨黑粗壮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牢牢挽在后脑勺。黑色的斜挎包挂在身前,厚重的双手紧拽着包带。
这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装扮,却是她昨晚挑挑拣拣从衣柜里拿出的最好最新的衣服。
在热浪的侵袭下,林梅的汗水早已顺着额头、脖子流了下来,后背薄薄的衣料被浸湿显现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浅蓝。
对比其他人的从容自如,林梅显得有些局促,她侧身张望着,仔细观察着。
此刻她也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即使她做了很多年的妈妈。
突如其来的感性让江童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的眼泪快要溢出来了。
江童努力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眼泪挤回去。
可是一滴圆滚滚的泪珠吧嗒一下就砸在了水泥地上,渗透扩散,开出了一朵花。
宿舍里。
林梅弯腰掸了掸床单,随后转身提起放在桌上的斜挎包。
“行了,我走了。这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到时候缺什么再去买。”
“嗯。”
林梅说着就往外走。
江童立马跟上。
“你跟着我干吗?自己去收拾收拾。”
江童捏着衣角,连忙说道,“我陪你出去。”
楼道里吵吵嚷嚷,大件的行李磕磕碰碰,让本就逼仄的空间变得更加压抑。
江童嘴上说是陪林梅出去,其实是不敢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环境。
这条路要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好吧,其实江童是个实打实的胆小鬼。她解决难题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逃避。
江童真的永远矛盾。
一面想远离,一面想靠近。一边想长大,一边想时间就停在此刻。
军训的第一天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
“I'm Peppa pig~”的闹铃声在凌晨五点半响起,铃声很快被人截停,静谧的空间慢慢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家陆续都爬了起来,铁皮柜子被碰的当当响,门吱呀吱呀被开了又关。
在不熟悉的环境醒来的时候,江童总是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但来不及细想,又赶去洗漱了。人好像总是在焦急地追逐着多数人的脚步,生怕自己被隔绝在“大部分”之外。好像只有当自己的脚步和大部分人同频一致时才会认为自己做得好做得对,或者说是才能感觉到安全。
收拾好踏出了宿舍楼,看着眼前这些不认识的同学,她们有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的步伐迅速似乎目标很明确。
江童有些不知所措,缓慢下了台阶,抬起手腕看了眼,才六点十七,集合时间是七点。
还早。
江童晃悠到餐厅买了一份包子,餐厅人太多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坐下吃早餐,索性又回了宿舍。
推开宿舍的铁门,里面没人,所有东西都静静躺着,就像她一样沉默。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江童有些没来由的委屈。坐在床边,打开塑料袋拿着包子往嘴里塞,眼泪有些打转。
江童快速眨了眨眼,努力把不争气的小珍珠都憋了回去。
可还是有一滴逃离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路过嘴角。
真咸。
吱呀一声,有人掀开了门。
江童慌忙抬起手背抹了一把。
然后抬头看着进来的室友,笑着打招呼。
“你怎么没和她们一起去吃早餐啊?”女生也许觉得还不太熟悉总归要礼貌一些,随口问道。
江童没记住女生叫什么,昨天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但人太多没记住,她又不好意思再问,只知道女生是她斜上铺的。
江童咧着嘴笑着,可不知道怎么回答,模模糊糊就略过了。
和谁一起去吃呢?江童住的是混宿,八个人中有四个人是隔壁班的,她们自然是本班的同学一起走了。
而宿舍另外两个人是初中同学而又很有缘分地分在了一个班级当然更加亲密。
剩下女生和对面宿舍的一个班里同学因为父母认识,嘱咐她们相互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