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澹闻言皱眉。
他本就是剿匪出身,虽比不上走科举上仕途的人,但能以九品小官的身份被指派到乡长手下办事已是万幸。
自己讨好乡长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轮到乡长贿赂他?
他冷冷地看向江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炫耀你自己更得乡长青眼吗?”
“非也,赵子澹,乡长不过是借此给我制造把柄,以便控制我罢了。”
“控制你?我看师爷是想借机挑拨离间才对吧?”
赵子澹眉毛一凛,虽嘴上不饶人,在瞥见林琬的瞬间却慢慢将砚台放在了二人之间的书案上,大有想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江沐见状笑了笑,接着说道:“赵官人自然不屑于去学官场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乡长自是不用费心去贿赂您。”
“可我不同,既是能为乡长出谋划策之人,就免不了被提防,所以……”
她顿了顿,敲向书案那块砚台道:“免不了要有些把柄出来。”
“噗嗤——”
一旁立着的林琬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是真没法和面前这个被暗讽了蠢还反应不过来的少年和记忆中偏执多疑的摄政王联系起来。
江沐扶额,她也实在是没想到前期的赵子澹真会这么蠢,遂换了种说法道:“你就这么蠢笨,甘心自己为乡长所用,一辈子鹿鹿鱼鱼吗?”
“赵子澹,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你所追随的乡长啊!他的自私、贪婪你是一点也看不见吗?”
赵子澹闻言心中一颤,不禁想起医师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来。
那时他也对赵子澹说过乡长蠢笨,难成大事。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何?”
江沐思忖片刻,方才幽幽地开口道:“子澹,你可还记得那日乡长让你抓捕医师时所说的一番话?”
“把重要的事交给我,让我不要为那功名利禄所绊?”
“不错,我记得乡长当时还特意嘱咐你为乡里的百姓多考虑,你可知乡长这是何意?”
赵子澹当即摇了摇头,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于是天真地问道:“难道不是要教导我做个好官吗?”
“是也不完全是,换句话来讲,乡长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只靠一腔热血就能活下去的便宜官。”
赵子澹闻言一掌拍到书案上道:“师爷这是何意?怎能如此牵强地诬陷乡长?”
“赵郎君消消气,师爷其实说得不错,官场毕竟不是书院,为官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考量,乡长所说虽有理,但您若是细想一下,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林琬朝赵子澹行了一礼,继而道:“我们都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为官者官位越大,则意味着权利越大,权利越大那么能为百姓做的事就越多,乡长又为何一面让您不要在意功名利禄一面又让您多为百姓考虑呢?”
“这不就是想潜移默化地影响您,想要您一辈子鹿鹿鱼鱼,在他手下办事吗?”
江沐点点头,附和道:“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赵子澹,莫说那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把我抓去当师爷那次是不是他为了自己?”
赵子澹虽眼中有些许异样,但脸色此刻是盖不住的难看,他回想起乡长摇着他胳膊告诉他府督这是派人要分功劳那天,确实是疑点重重。
若是说他劝赵子澹当好官那番话都是真的,那么摇他胳膊那天所说的一番话已是暴露了他自己贪慕虚荣的本性。
一个贪慕虚荣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不占半分便宜地去劝别人做个为官清廉的好官呢?
显然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拿到更大的利益!
赵子澹想到此处,已是控制不住地将方才乡长差他去东院的事往他这是要尽快铲除府督派来分一杯羹的方向偏去了。
也许他真是有要为民除害的心思。
也许他真是想尽快找到这两方砚台。
但赵子澹在盯着林琬的那一刻起,已经全然不信了。
他垂眸,朝书案后的江沐拱手道:“师爷想要下官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