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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3131

一天又一天,舒繁一直缠绕在橙子的脑海里,就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魂灵。每天晚上,橙子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天所发生的一切。洪流,大风,盆栽,手。在她的记忆里,舒繁有一双厚实的,温暖的手。是这双手把她从佳恒的哭声中救出来的,可那一天,舒繁的手苍白而冰凉。这像是一只死人的手,就像被从人身上砍断了。每每到这个时候,橙子总会悄无声息地从噩梦里惊醒:之后她就会发现,办公室的拖把倒了下来,压在她的脖子上。

每天早上五点五十五,橙子从将离的办公室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发,骑着素芳的小电动车,往自习室去。在这里,她复习语文,数学,英语,还有理综。到了晚上六点,她再骑着电动车从自习室回来。回到仓库,她自己给电动车充上电,之后回家吃饭。素芳应该终日待在家里,陪伴老人。将离偶尔不回来。她吃完饭,洗了碗,帮素芳给老人换尿布。收拾完这一切,她再跑回到仓库去睡觉。这对橙子来说,渐渐变成习以为常的事情:普通的生活,普通地被忽视。普通地存在着,没有舒繁。

无论什么时候,想到舒繁,橙子都会打个寒颤,就好像死神轻轻摸过她的脑袋。不管别人怎样想,橙子已经笃定地认为,是她杀掉了“她”。就算她回来,完好无缺地回来,有些事情一定被改变了。想到这儿,橙子就眼前发黑,整个人颤抖起来。再过十分钟,这一波主管恐惧的神经递质被灭活之后,橙子再莫名其妙地情绪高涨起来:她觉得自己想太多。久而久之,舒繁是否存在,就像是一个梦,而无法被证实。

就好像,所有人都不再提起她。即使是巴黎,即使是鹤响。橙子也曾经想在聊天的过程中提起舒繁,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不知不觉,她好像找到了和人相处的方法,那就是说一半的话,另一半消散在众人的谈笑声中。这让人感到不适,却十分的安全。安全是橙子现在希望的保护色。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恐惧,这种恐惧不来自于她本人,而是来自于这个无忧无虑的群体。人生中生和死的大命题好像被人忽略了:仿佛因为只有这样,人才能够青春永驻。

橙子是真的想象不到,有一天她会开始思考这些。她开始无法理解,之前的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在每一天稍纵即逝的日子里跳舞。她是串在生命线上的一环,是人生命的延续,也是人生命的开始。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创造生命,而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轻易地终止。在厚重的,生命,存在,概率的面前,时间是渺小的,空间是渺小的,最深奥的科学问题是肤浅的,数列和圆更是可有可无。黑暗是真实的,忧愁是永恒的,快乐是短暂的,是一层七彩的镀金,等待时间将它揭去。没有人知道,自己一生,到底要度过多少天,可又有无数多的人用各种不同的数字来衡量自己。比如说,年龄,比如说,分数,比如说,玫瑰的数目,比如说,脚下的路。橙子是在数字之塔上攀登的人,今年十八岁。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未来又是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努力,却不知其回应:这种没有意义的努力,不像是那些得不到的认可,而是完整的虚无。这让她思绪万千,但深沉缄默。她想起舒繁,继而渴望安宁。

橙子已经好久都体会不到快乐了。生活是如此的平淡,前途迷茫,而她的天赋,她的自信,好像已经用尽。她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有什么想看的小说,没有什么想见的人:她看着盛秋,他一忧愁,她就想起舒繁。而他一发喜笑,她又觉得恶心。曾几何时,他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忠实的爱人,即使知道他心里想的不是她,但是依旧让人为之心碎。可这些天,连盛秋都让人觉察不出异样了。他照样挺着腰杆学习,面容沉静地看书。他和鹤响等人不完全能玩地到一起,现在漠河来了,他们两个形影不离:而他竟然能为漠河逗笑。这种笑和那天对她的笑看上去嘴角上扬的角度相同,证实它不属于一个哀伤的人。橙子开始有些不想看到盛秋。

如果橙子真的是一只橙子,那么现在的她,正在慢慢地腐烂。她能够做的所有事就是强颜欢笑,遗忘这些,继续致力于之前一直在做的,正确而有意义的事,可她知道,这徒劳无益。但是说实话,也不是所有的时候,橙子都会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有时候漠河会傻头傻脑地冲进来,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

这天,橙子自己坐在座位上发呆,八成有十分钟没理漠河吧。漠河就凑过来问。

“想什么呢,同桌?”

橙子说:“想题。”

漠河说:“你肯定不是在想题——想男人了吧!”

橙子说:“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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