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碎窗玻璃被石块砸出声响,惹得他心烦意乱。
“小澄子。小——澄——子…”窗缝溜进少年轻唤。
一团白纸投出窗外,坠落少年蓬松头顶,轻飘飘,没痛感。
喻澄推窗低咒,“沐言,再喊,把你噶了。”
沐言“略略”两声,实在欠揍,没忍住,又砸他一下。
恍惚间,喻澄看见三十岁的自己,无力倒在血泊之中,嘴里轻念“阿栀”。
他心口剧痛八秒,八秒过后,渐缓平静。
“小澄子,想什么呢?”沐言晃荡长腿,撑住双臂,后仰看天,“今夜月亮真圆。心情舒畅不少。”
喻澄顺天空看去,夜幕如画,月圆皎亮,繁星闪烁,美极了。
这是二零零九年。
这一瞬,他有记忆。
他认真看向沐言,直接问:“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沐言垂眉摇头,他不信什么人生可以重来之类的胡言乱语。
“可我信。”喻澄目光坚定,“二零二三年八月八日,是我的忌日。”
“没有葬礼,没有悼念,没有坟墓。”他闲散说,“记得偷摸给我烧纸钱。”
他看起来,没开玩笑。
沐言不信他鬼话,二零二三年早得很,先熬过三年高考再谈以后。
他只笑笑,反正没人会信。
喻澄不是喻澄,他来自二零二三年八月八日,缺席一场只有忌日的告白。
“他真…他当真死了?”厉栀满眼惶恐,坚信他没死。
沐言也不愿相信,这封通知书以邮件形式发送他邮箱,很突然,没时间接受。
毕竟,八月八是厉栀生日。也是,喻澄忌日。
她冷笑了声,缓缓抱紧双臂,抱住那个无助的自己。
西装披盖薄背,寻得一丝温暖,心却如死灰般沉寂。
她怔会儿,不抱希望地问:“我们,怎么祭奠他?”
沐言不想挫她希望,“等过头七,等这阵风吹过,我们去爬山。”
“懂。”厉栀淡回。
喻澄惊醒,急喘倾吐“爬山”二字。
为什么梦也这么真实?
重生,还是通灵?
他熬个通宵,还是没想明白。
或许是重生,因为他记得厉栀。
或许是通灵,因为他还是记得厉栀。
记得厉栀说过,记忆是对过去的重组。如果他想改变过去,必须拆散记忆,重新搭配组合。
濒临死亡那八秒,他没别的念想,唯一遗憾是,此生没向厉栀告白。
他暗恋厉栀十三年,与她交好十三年,终于有望在第十四年立秋向她告白,老天跟他开玩笑,让他死在她最期待的三十岁生日。
等他死后,告白迟来,阴阳相隔。
喻澄不在乎厉栀什么时候爱上他,丘比特迷路三十年,还缺这几年吗?
他去爬山。
眼前似乎浮现厉栀身影,她穿着浅灰登山服,背着沉重书包,面无表情,像个爬山机器人。
人潮拥挤,他被推着前进。
一时间,他分不清,前进的人是不是十六岁的喻澄。
厉栀跪在石堆旁,小脸憋得通红,双眸无神点燃火柴,试过七八次,点不燃,放弃了。
沐言接替她工作,一次点燃,没有悬念。
厉栀一边焚烧,一边倾诉,“澄子,你好苦,酸得我想哭。”
“这辈子,苦过也就算了。下辈子,换个甜一点的澄子,我爱吃,我爱吃甜澄。”
“听见没有!混蛋!”她愤怒踩灭黄纸,仿佛他会回来似的。
厉栀低喃一句“对不起”。
“如果你活着,拜托回到二零零九年,告诉十六岁的厉栀,不要再忽视喻澄。”
“如果你活着,拜托回到二零一三年,告诉二十岁的厉栀,不要再暗恋喻澄十年。”
“如果你活着,拜托回到二零一六年,告诉二十三岁的厉栀,娇羞一点,向喻澄告白,喻澄肯定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也请你,告诉喻澄,自私一点,不要去卧底。”
这话像是说给厉栀自己听。
喻澄怔住,厉栀暗恋自己十年。
他不知道,从始至终,他看不穿厉栀心意。
都说大大方方是友情,厉栀对他,确是如此。
厉栀对沐言那小子,倒是小心翼翼。
这让他一度以为,厉栀喜欢沐言,栀子毕钟沐,或许是这意思吧。
一气之下,答应加入缉毒队,潜入毒枭窝点,秘密卧底。
一去便是七年。
说实话,挺幼稚。
因为赌气,错过厉栀最爱他的七年。
那七年,他糟糕透了,配不上纯洁如栀的她。
因为一句愚人节的玩笑话,厉栀当真等他七年。
七年,什么概念。
七年,沐言相亲,结婚又丧偶。
七年,厉栀朋友恋爱,分手又结婚。
只有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
他想拥住厉栀,想安慰厉栀,想和厉栀谈恋爱。
可现在,三十岁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澄子,如果可以重来,不管我喜不喜欢你,我都会答应你的告白。你也是,对吗?”厉栀苦笑点燃纸钱,自嘲自己像个傻子。
突然,飓风狂作,火焰穿透他心脏,彻底逝尽山巅。
上天给喻澄一次重生,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