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弈棋,一步失误,全盘皆输,这是令人悲哀之事,而且人生还不如弈棋,不可能再来一局,也不能悔棋——弗洛伊德
老人蜷缩在墙角,他浑浊的眼神透露出深重的哀恸。李慧静静地坐在一旁,心中一片混沌。
"我们都失去了一切。"老人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他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声音变得哽咽:"就在几天前,我的老伴还和我并肩坐在这里,我的儿女也围坐在我们身边。我们正打算为女儿准备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
说到这里,老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但泪水已经划过他皱纹密布的脸庞。
"现在,他们都离我而去,我成了这间屋中唯一的活人。"老人抬头望向门外,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绝望。"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和痛苦,可我还不能就此放弃——因为我要活着,为他们活着,作为这世上最后一个牵挂着他们的人。"
他转向李慧,干枯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所以,孩子,你也要活下去,你要让逝去的亲人知道,这世上依然有人爱着他们,思念着他们。我们是他们唯一的牵绊。"
说完,老人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默。李慧看着他皱纹交错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李惠心中有了答案。
不管李惠心中有什么答案,至少现在陈军对未来是不确定的,但当看到满屋子的人目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他觉得还是应该给这些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是只言片语。
很奇怪,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恐惧,只是每个人脸上写满无限的悲凉、茫然和深深的绝望,如同一片看不清的阴霾,覆盖在每个人心里。
陈军迟疑了那么一两秒,看到张夜雨几人也在其中,便点点头开口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有多难受,有多恐惧,有多绝望。我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的一切。但今天还能幸运活着,坐在这,所以,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朋友们,下午好!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中的沉稳坚定,带有一丝沉痛,但在他眼中却是明亮的,一句“下午好”平淡得就像一个司空见惯的午后,大家午睡醒来,又或许是工作途中的一句问候,那份似曾相识的寻常,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逐渐放松下来。
”我们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救援,还有没有希望。这些人是怎么变得像怪物一样,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还能做什么,还能改变什么。”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每个人都默默地听着他的话,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助。
陈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我们还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激昂。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让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握紧拳头,激动地说道“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奇迹!这就是最大的希望!这意味着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找到我们失散的亲人!还有机会找到其他幸存者!还有机会找到救援!还有机会找到答案!”
“你愿意为了生存走多远?”陈军大声说道“我想我会走到最后,因为我还想看到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想搂着老婆孩子享受天伦之乐,还想闻着呛人的汽车尾气,还想和你们在露天吃着烤串喝着啤酒骂着娘!
陈军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他尽力忍住自己不断急促的呼吸,因为不甘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收起你们的恐惧和胆怯!收起你们内心阴暗自私的一面!活下去不需要理由,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个理由,我们求生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
“所以现在”陈军长长的吐了口气,指着外面表情凝重的说道“让我们一起面对希望和死亡”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钱明”正在放哨的张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眼不断向四周巡视,而他透过铁栅栏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死寂,连飞鸟都看不见的死寂世界。
“我很讨厌这样的寂静”张宝双手紧握着铁签,肌肉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颤抖。
“我看你是太紧张了”钱明瞅了一眼张宝的脸色,“兄弟,现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确实太紧张了,我知道”张宝猛的灌了一口水“四五天我只睡了几小时,又或许我压根就没睡着过”
蹲在车顶上的王兴隆弹掉手里的烟头,“找人换你休息吧!看着你我都有点紧张,钱明你那还有烟吗?”
钱明摊了摊手“我去给你拿吧,正好我还有几包好烟”说着转身走回别墅区。
“顺便带瓶水,再找个人换换张宝”
王兴隆走到张宝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我说,不光是你,我们都紧张,都怕,世界变了,世界完蛋了,崩溃了,我们每个人都怕的要命!”
王兴隆两眼盯着张宝“这不容易接受,但你要想继续活着,就得尽快接受”
终于,张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他仰起头,用发红的眼睛望了望远方。
“我现在并不是怕死,真的”张宝悲哀地笑了笑“假如我死了,我会欣然接受,我只是非常受不了这种惨惨的寂静,就算地狱也要比这热闹吧?而这…不是我所熟悉的人间”
距离别墅区一公里以外,从一条幽长隧道中,传出一连串车辆碰撞声,一辆大型油罐车猛然冲出隧道口,车身已经被撞得破败不堪,但驾车的男人还是把油门死命踩到底,两眼狰狞地目视前方。
男人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流着眼泪,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流过这么多眼泪。
今天天气好极了,湛蓝湛蓝的,极明,极静,男人抬头贪婪地看了天空一眼,又瞅了瞅肩膀上被撕咬过的伤口,突然扯着嗓子大吼起来,他疯狂捶打着汽车驾驶台,仿佛在埋怨上天的不公,直到别墅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平静下来,然后两手慢慢松开方向盘,目视前方,毫无生机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回光返照的色彩。
“你听!这该死的世界总算有了点动静。”张宝兴奋地对王兴隆说道。
王兴隆也听到大型汽车轰鸣的声音,急忙跳上车顶向远处望去。
当他看到一辆油罐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出现在路口,直奔着别墅区冲过来时,就感觉不妙。
“快跑!”王兴隆肝胆俱裂大叫着跳下来,拉扯着一脸呆滞的张宝转身就跑。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驾车男子默默数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看到已经近在咫尺别墅区大门,满足的闭上眼睛。
飞驰的车辆暴虐碾碎地上一具尸体,然而一段锋利的腿骨也瞬间刺破车胎,“嘭”车头一下子倾斜扎在公路上,铝合金的轮毂与地面摩擦产生一长串火花,几十吨的油罐也随着巨大冲击轰然侧翻,一团油雾顺着裂开的罐体喷向天空。
刚跑出去十几步的张宝听到声音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庞然大物的油罐随着惯性撞向大门,罐底摩擦出一长串火花,像极了过年燃放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