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大方活泼的冯期期，售货员很自然就认为冯期期是个家境优渥的人，穷人家的姑娘通常不会有这样自信洒脱的气质。

“能让我看看吗？”售货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售货员名叫胡小丽，是东城县妇女主任彭爱香的小女儿。在家很是得宠。一次她去奉市大姨家，表姐就拿出一支口红显摆，碰都不让碰，这让胡小丽很是耿耿于怀。

“行，也就是你，我一看你就觉得亲近，所以才舍得让你看看。不瞒你说，这口红我还一次都没用过呢。”冯期期说着，就把口红递到胡小丽手边。

“一次都没用过？”胡小丽心头莫名火热起来。小心翼翼接过口红，却不敢打开。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做工精致的口红应该是拔开的还是拧开的。

“是啊，这是我一个姐姐托人在京城友谊商店买的，可是搭了不少人情呢。”冯期期说着，伸手帮胡小丽把口红盖拔下来。

随着冯期期的动作，一抹艳丽的番茄红色呈现在胡小丽眼前。

仿佛天光乍现，骤然清晰了远山的轮廓，清丽脱俗的颜色让胡小丽猛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这是什么颜色？口红还可以是这个色吗？”胡小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红和瓦粉已经占据她大脑很多年。

“我也说不明白这是什么色，但友谊商店的东西就是洋气，抹上这个，那不得活活美死。我就等着过几天相亲的时候抹呢。平时咱也不舍得，对不？”冯期期说得跟这事似的。

但胡小丽却听得认真，她代入一下冯期期的角色，就觉得冯期期说得太有道理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咋可能平白无故就抹了，肯定得在最重要的日子抹呀。就连她那个臭显摆的表姐也是在过年串门的时候才舍得抹呢。

胡小丽手里攥着这支口红看得认真，但她又实在是个比较明事理的姑娘，知道别人珍贵的东西她不能看太久，于是就依依不舍旋转了口红，轻轻盖上盖子，还给了冯期期。

冯期期仿佛没看出胡小丽的不舍一般，自言自语：“过几天应该让我姐把那根砖红色的给我，正好配我那件白色呢子大衣。”

胡小丽听见冯期期这么说，眼睛开始灼灼放光。

“那个，那个你是说你姐还能买到？”

“嗯，就是有点贵，十块钱外加一张外汇券呢。”冯期期收起了口红，又开始数起了钱票。

“我，我是说，你能让你姐姐也帮我带一支吗？我给你钱。”十块钱真的不便宜，她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十二块钱。更别提难得的外汇券了。可是，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一支没见过的口红色号的诱惑呢？

胡小丽此时脑子里一个小人在叫嚣：一定要得到它！抹了这支口红，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冯期期假装停顿一下，然后抬起头说：“你也知道友谊商店的东西不好买……”看着胡小丽黯淡下去的眼神，她接着说：“但咱俩也算投缘，要不这样你看行不？”

胡小丽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转眼就听到了“但是”，不由得又点燃希望，示意冯期期继续说。

冯期期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柜台的服务员都在专心干自己的事，加上她们本来说话声音也不大，所以根本没人在意她们的对话。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把我这支先匀给你用。你也看到了，口红是全新的。”冯期期无比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