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本就不对外开放,也自然不会有什么能住人的招待所,所幸还有一间空屋子能给仇睦一行人落脚。
穿过一个仅有几平米的小院后,就抵达了一间小平房。院中栽植的果蔬没有及时取下,在日晒里变成了疏松的丝瓜络。
推开门后,一股子陈旧的味道袭来。
村民望着家具上厚重的灰尘,不好意思地挠起脑袋:“村里人手不够,我还有些家务事在身,各位得自己动动手了。”
朱诀挥挥手表示不介意,合上小院的大门后就变了脸色。矛盾的点实在是太多了,但一时半会又无法串联起来。
扫了一眼院子新粉刷的白墙,在日光下都有些许晃眼。朱诀起了一个主意,接下来的日子都要住这屋里,还是准备得周全一些为妙。
“没想到你人挺潦草,字倒是写得规矩。”仇睦端详着墙面上的符咒,诚心地感叹道。
挨了挖苦的朱诀面色如常,掏出一个小的研磨钵丢了些碎屑进去捣鼓起来。他咬着一根竹竿的狼毫笔,小心地蘸取着调配好的颜料,继续在白墙上刷刷地涂写了下去。
仇睦比对着朱诀笔下的字型与笔顺的走势,和出现在她桌面的字条有很大的差异。
姑且先排除了朱诀,仇睦用手指敲打着手臂,不再叨扰朱诀,退回到了屋里帮忙打扫。
屋子不算大,但容纳三个人足矣。
这环境仇睦也没办法挑剔,只能与其他二人并排挤一屋里。
“仇睦,我们去村里走一趟。”朱诀写好字之后,把笔和碟子搁在了屋内,给仇睦从行囊中挑了一柄弯刃的小厨刀。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武器,仇睦把刀接到手上的那刻,心跳还是不自主地加速起来。
放入与刃尖严丝合缝的皮套后,仇睦把刀收在了工装裤的大口袋里。
和还在忙活的闵奕知打了声招呼后,两人就出发了。
蒙尘的屋子终于变得光洁起来,闵奕知洗干净能拧得出灰黑色水流的抹布,长舒出一口气。
他并不喜欢脏污的环境,甚至还有些许洁癖。但为了完成任务,还是默默地忍受下来。
不想在夜里和蚊虫斗个通宵,便要提早用线香熏一趟房间。
这里没有炉子,闵奕知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破白瓷碗,往里头注了些院子里的沙土。
他往土里立起一支香,是艾草味的。
仇睦烟瘾不算大,把火机借了给他后才随朱诀出村里熟悉环境。
橘红色的火光在线香的顶端亮起没有两秒,毫无征兆地熄了。
闵奕知拨动滚轮,线香再次点燃后,他特地伸手护住周围,火光往下移了不足半公分,又熄了。
他厉色地盯着袅袅轻烟散尽,伸指探了一下香的表面。
指腹摩挲在手工制作的线香上,传来粗粝干燥的触感——闵奕知心里有了判断,它突然熄灭的原因,不会是受潮。
捎客需要考虑的,还有多一种情况。
闵奕知再次把火苗移向线香的顶部,要到了怪象真正见分晓的时刻。
啪地一声脆响,在闵奕知没有触到的情况下,线香忽地对半折断了。那些东西向来不喜欢能辟邪的物品,燃起的艾草香也是其中的一项。
他屏住呼吸,保持着在地上弯腰的动作,侧耳倾听屋内传来的动静。
哒、哒……
经过刚才从入村开始对村民穿着的观察,闵奕知大概能判断出,屋内的其中一个穿着磨损的软橡胶底帆布鞋,下脚轻缓。
而另一个,是更为柔软的一脚蹬,步态较于前者臃肿。
两者熟练地搬弄桌椅——尽管只发出了微弱的响动,估摸着是房子的主人。
闵奕知端起碗,连带着线香和土一起泼撒回了原处。
好家伙,村里人居然腾了个凶宅让他们住!
与其蒙着眼睛瞎猜,不如直接一探究竟。
这次朱诀带来的物件不少,闵奕知探身从行李内拿出了一枚茶针和一柄启封刀。
这两样都是朱诀在文玩地摊上低价淘回来的,用地窖的黑水浸过后,才能对诡怪形成致命的打击。
曾经闵奕知也好奇过那黑水的成分,得到的仅有朱诀一句怪腔怪调的回应:“你绝不会想知道的。”
尖利的针尖与薄韧的刀片刮擦着,迸出星星点点的火光。闵奕知走到院子的大门外掩上门,把奇特的两件武器架在身前,猛地睁开眼。
一道烧灼的裂口从刀尖划过的位置出现,撕开了现实。
“坼”开启了!
雷鸣在厚重的云层中游走不定,劲风似要把树叶都扯散。灰白的野猫不安地在门前跑跳,最后窝缩在吵闹的鸡棚旁。
出门前还算明亮的天色,乍然变了样子。
闻乐县的雨季抵达至最汹涌的时期,两人没能挑个好时机出门。好在还有村长提前给的雨衣,至少不用里外被雨浇个透彻。
天上云雾迷蒙,地上雨点混杂着泥尘,让远处的景象更加混茫了。二人穿着亮色的雨衣并肩前行,在这个灰青的世界里,是最后一抹鲜活的颜色。
朱诀眼睫被打湿,根本没办法辨清路况。他盯紧仇睦因为跑动而上下起伏的后脑勺,加快脚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