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玩闹的孩子最先注意到了他,那领头的男孩抱着手臂,狠狠瞪着他。
“你这小野种来干嘛?”
所有孩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那女孩也转头,注意到了沈向煜。
沈向煜没有理别人,捧着糕点,看着女孩,小心翼翼道:“谢谢,我刚刚忘了说,谢谢你。”
那些孩子都站在了一起,中间夹着小玲,和沈向煜呈对立之态。
又一个孩子开了口:“小玲,你难道和这个小乞丐一起玩么?”
另外一个小女孩也皱了眉:“这糕点肯定是他偷的吧?是不是小玲,你肯定不会和这种小偷有接触的。”
小玲看了一眼沈向煜,没有说话。
领头的男孩道:“小玲,是不是他偷的?是的话,我们就帮你教训他!”
小玲咬唇,半晌道:“是。”
沈向煜突然就听不明白那个是字的意思了。
但拳脚落到身上之前,出于本能,他还是紧紧的把那块小小的糕点护在了怀里。
那群孩子打完之后,他又一个人缩回了角落里。
其实他已经习惯疼痛了,但不知为何,此次痛得仿佛都很难呼吸。
他静静端详着手里那块小糕点,它毫发无损。
半晌,终于站起身来,狠狠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次他哭出了声音,又从垃圾里翻出来一个苹果核,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
为什么呢?他真的不明白。
他天生该被人凌辱,天生命贱吗?!不,他不想认。
他不认!
他又站了起来,按例沿街寻吃食。
街边那家小餐馆门口还亮着昏黄的灯,一个小厮面前的盆子里放了两盆快半人高的碗碟,他手指冻得通红,骂骂咧咧在干活。
将近年关,这活计没人做,他看老板又要招人,于是狠了狠心自己填上,一个月还多拿一份例钱。
过年的时候回家便可以给邻居小花买一盒好的胭脂,好上门提亲了。
一看角落里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默默看着他,颇觉晦气。
他平日里总被呼来喝去,鲜少有机会能对别人这样。
看见这个比他还低贱的人,一下就有了发泄的地方,于是明明本来只是抱怨两句,现在倒真情实感的生气起来,举了举手中的杯碟,作势要扔:“你滚不滚,不滚我打死你!”
他其实不敢扔,毕竟一个就可以抵他一天的工钱了。
那乞丐往日里来说,一撵就走了,今天却还是在那站着,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渗人。
沈向煜说:“我能帮你洗,我,我会洗得很干净……”
小厮皱眉:“你想做我的活计?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沈向煜道:“我能做!我试试,我试试可以吗?如果干净的话,你再付给我工钱。”
小厮本来就被冻得手指生疼,又看四下无人,想着自己在一旁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偷一天的懒也没什么不好:“那你来。”
沈向煜就要上来,他赶紧把板凳抽走:“你蹲着洗!”
沈向煜却依旧很是高兴,蹲下开始洗盘子。
小厮在一旁指挥,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有问题,原本他自己做都不会这样勤勉,突然间当了老板,就无师自通了颐指气使,感觉自己很有了几分权势。
这样冷的天,小厮穿着袄子尚且难以承受,这小乞丐身上薄薄的衣衫,手指都冻得发麻,怕摔了盘子,洗一个,便抖着捧起手,嘴里哈出点热气。
小厮嫌他速度慢,又开始催促:“就你这样还想要工钱?!你手脚快些不成吗?!老是这样偷奸耍滑,怪不得是个乞丐小偷!”
沈向煜不敢惹恼了他,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于是慢慢道:“我,我这次不要工钱也好,下次,下次你再给我。”
小厮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什么工钱。
这样忙活了两个时辰,沈向煜终于洗好,想站起身来,却双脚一麻,又差点倒下。
他怕失态,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心问道:“我都洗好了,下次还能来吗?”
小厮看他一眼,也起了些恻隐之心,但自顾不暇,也没有直接拒绝,笑了一声,说:“两天一文钱,你来吗?”
这个工钱实在是开得很低,他洗盘子,一个月都两百多文。
沈向煜却却在心里算了笔账,两天一文,一个月十五,一年就是一百二十文。
不到两年便可以还清客栈的欠钱,后边再继续,把欠的都还上,十年之内,便可以摘掉小偷的名号。
是不是,就终于能和大家一样,不会再这么低贱?
沈向煜从未感觉过生活如此有希望,欣喜若狂道:“谢谢!谢谢你!”
小厮没想过他居然会答应,愣了一瞬,然后心下了然。
估计是这个乞丐声名太烂,没人愿意收他,自己还真是好心,这么想着,有些沾沾自喜,立下规矩道:“那就每天晚上,你如同今晚一般过来,再提早一个时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