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晚,温槿最后一次给崖边的松柏浇了水,远处大片大片灿烂的火烧云,映在她脸上,流光溢彩。
“小松柏我可走喽,今天你自己看晚霞吧。”说罢,掐了个诀儿,恍恍惚惚地不见了身影。
温槿是绝情崖上的一株木槿,自她萌芽,至今已两千年,那棵挺拔的松柏自她有记忆起就立在不远处。
一千五百年前,神魔大战,武神仲逸与魔王决战于此,十天十夜不分胜负,损伤惨重。青荀仙子以仙体为祭,魂魄附于驱浊剑,助了仲逸一臂之力,最终将魔王压制于擎苍山下,驱浊剑断,青荀仙子也魂飞魄散,仲逸泪洒绝情崖,从此闭关不再现身。而他掉下的泪水浇灌了一株木槿,一棵松柏。
神泪大大缩短了温槿的修炼时间,让她在这无风无雨的贫瘠土地上仅用了一千多年就修成了稳固的妖身,如今时机已到,只待报答武神的灌溉之恩,便可以飞升为仙。
前几日小白鹤迷鸣闲逛到此处,带来个小道消息:武神仲逸结束闭关,已经回到离恨天流星宫。温槿听了,连忙收拾行李——一个收藏的蜗牛壳和两块鹅卵石,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迷鸣振翅一挥,到远处的城中买了一套碧青点赤罗纱裙送给她。
温槿穿上,焕然一新。走时迷鸣说:“小花花,别跟我客气,等你飞升后,你就是我在仙界的人脉啦。”温槿肩负重任,颇为严肃地和迷鸣拉了勾。
此时温槿已经来到耸云间——这是与人间的结界。以她现在的妖法,还不能直接闪现到流星宫大门口。她已经和美冉老君的弟子的沙棠约好,由她带着入界。
转身的工夫,沙棠就出来了。沙棠递给温槿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染霞宫”字样。
“仲逸神君此刻正在染霞宫与老君漫谈,你拿着令牌,别人问,你只说是染霞宫的女使。”
温槿小心地将令牌别在腰间,亲切地贴着沙棠道谢。沙棠揉揉她的头,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上次你送我的那些木槿花,老君拿来炼丹一直说好呢。”
温槿很得意,她对自己的花瓣最了解。
二人很快来到染霞宫,一进宫门,一股奇异的香气缭绕,温槿差点被香晕了,心里暗想:乖乖,什么东西有这样的奇香。
沙棠看出她的想法,笑着道:“这是老君炼的万蕊丹,为了这个,老君这一千多年没少东奔西走,五湖四海地找遍了,才集齐世间万花的蕊心,如今刚炼制没多久,说是给仲逸神君调养元神用的。”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沁甘泉旁的奇石前。淡淡薄雾中,温槿看到远处亭子中对坐的两个人影。
沙棠自告奋勇,借口送茶去探情报,好给温槿安排计划。
温槿从手心里开出一朵木槿花,揪下一片花瓣:“你去送茶,把这花瓣落在仲逸神君身边,若是他说出心中所想,我替他做了,便能还了他的恩情。”
沙棠去了,果然把花瓣落在了仲逸的鞋尖上。
温槿屏气凝神,只听那边道。
“神君修养了这些日子,怎么还一脸苍白虚弱之相。”
“自我醒来,只觉万物了无生趣,上次大战的情形也模糊了,有什么东西像是缺了一块,怎么都记不起来,心中烦闷。”
“神君不必再执着于过去之事,好好修炼为紧。神君闭关一千五百年,底下的神将早就对武神之位虎视眈眈,如今正是稳固众心之时。”
“无甚要紧,老君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眼下有一要事跟老君商量。我闭关这些时间,觉得身心无力,想必是那坏了的情根的缘故。无情之人淡漠,纵使千年时光也味同嚼蜡,我不愿如此,所以准备下凡一趟,经历苍生,好修补我那情根。老君看来如何?”
“神君既然已有打算,何必问我。”
……
温槿屏气凝神,但却听不见接下来的对话,原来仲逸起身告辞,那花瓣也掉落了。
温槿琢磨着:仲逸神君要下凡,这一去又不知道要经多少个轮回,若他情根一直不能恢复如初,那她飞升的事不就又搁置了?她虽然拦不住神君,但她可以跟着他下凡去!
温槿构思了她的“神君情根修补计划”,说干就干。她回到绝情崖,采集了满满一篮奇花异草,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稀有的仙草药——为了摘这些,她差点把辛苦修炼的肉身摔碎了,然后天真地送到司命殿的录官手中。
几天后,就有小仙子来通知她:号已经排上了,明日丑时到司命殿取号后便可去幽都报到。
温槿一整天咧着嘴,绕着松柏跑了好几圈儿。
她天真地以为是那些仙草药起了作用,殊不知那录官压根儿不把小小花妖放在眼里,礼他要收,事儿他可不办。后来是染霞宫的美冉老君来给仲逸神君插队,顺手让他捎带上绝情崖的小花妖,录官巴不得攀附上美冉老君,三五笔就把温槿添上了。
丑时取号,温槿来到幽都时已是寅时。走的时候沙棠来送她,带来一颗仙丹。
“我不是正准备考仙界的编制吗?这是老君特意给我的‘历历在目’,吃了它,保证你五百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老君再也不用担心我仙选时给他丢人啦!”
温槿谢了她,又担心地问:“老君发现了你会不会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