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这样的眼神,你就应该怕我,只有知道怕了才不敢有歪心思,所以你千万不要做出让我生气的事。”
林瑶凑到她耳边说了这句话,像是警告,又像是随口说说。
她们俩年纪没差多少,她甚至比林瑶还大了两个月,可人家完全没有小姑娘的样子。
若不是别人一次两次跟她说林家四姑娘年纪不大,估计她会以为林瑶已经在后宅混迹多年的姑娘。
林瑶警告过木盼之后瞧着自己的嫁衣,手落在嫁衣上,眼神中不是少女待嫁之色,而是一种望向登天梯的野心。
嫁给云城最有钱最有出息的男子,成为云城首富的未来当家人,穿着最美的嫁衣,办最风光的婚礼。
她从头到尾要的就是最好的,想成为人上人。
木盼瞧着这样的林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林瑶能玩得过云夫人,也不觉得人家能拿捏住云家。
林瑶有城府,也狠,可这些城府和狠浮于表面,野心也浮于表面。
相反云夫人很稳,妥协得太容易。
她是见识过大户人家里后宅夫人的真本事,那些夫人可以狠,却绝对不是林瑶这种城府明显的姑娘。
“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若是你绣的好,我会允许你丈夫进来看看你。”
林瑶转身离开,绣楼里再次恢复成空旷安静的小院子。
院子很小,只是一个小小的绣楼,除了一个绣房和仓库就只有她睡觉的地方。
每次她刺绣的时候就会有人打理她的房间,以及小院子里的卫生。
等她离开绣房,就会有人去绣房查看刺绣的进度和检查各种工具的使用。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会让她有跟别人交流的机会,更不会让她有打听的机会。
看着只是刚开始的嫁衣,她只能认命地继续绣。
林瑶这一件嫁衣用料很是金贵,金贵到她很想知道成品的。
民间不允许嫁衣上绣龙凤,但是有同样美丽的孔雀。
这是一身孔雀拖尾嫁衣,通身大红色为底,加以金线绣祥纹,嫁衣拖尾像是孔雀尾。
不仅嫁衣要用上孔雀羽,就连成婚时用的团扇都是孔雀羽毛配上珍珠做的。
听说成婚时头上戴的珠冠都像是金饰孔雀头的形状,金色的孔雀头缀上玉石,是独一无二的。
至少她在南城的时候就没人穿得起这样华贵的全套婚服。
嫁衣太过贵重,她身为绣娘,必须小心对待,若是因为她有个差错让林瑶的大婚出现差池,人家不会放过她。
为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完成这件嫁衣。
房间里木盼轻捻着孔雀羽,小心刺绣。
孔雀羽和孔雀羽毛是不一样的,刺绣用的孔雀羽也叫孔雀羽线。
制作孔雀羽线过程很复杂,先把孔雀羽毛剪下来变成一根根孔雀绒毛,还要把金粉撒在孔雀绒毛里,最后才把这些沾了金粉的孔雀绒毛捻到上好的丝线上。
这样制作出来的孔雀羽线才能绣在丝绸上。
当阳光照在用孔雀羽绣出来绣品时,会因为阳光强烈程度和角度呈现不同的色泽。
嫁衣拖尾处用孔雀羽,一旦穿上,不用想都知道阳光照射下有多漂亮。
只是可惜了,穿着这么漂亮的嫁衣却未必能得到好姻缘。
云家不喜,云琅不喜,云家没人祝福,也不知道这样用尽办法嫁进云家有什么好的。
即便是联姻,也该是两家都满意,如今闹到这样可见以后不会好。
木盼一边绣着嫁衣一边为这件嫁衣感到遗憾。
她其实给不少人绣过嫁衣,每次新娘子都是一副幸福模样,看着她们幸福的笑脸就觉得成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帮着绣嫁衣的时候也会感染上人家的幸福。
她的师父说过女子一辈子就只求一个好儿郎,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选的不一定是好的,更多是对娘家有益或是能帮扶兄长的,至于女儿家的幸福跟家族兴衰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每一位姑娘在穿上嫁衣之时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憧憬嫁一个好儿郎,憧憬夫妻恩爱。
所以在给每一位姑娘绣嫁衣时都要非常用心,要让她们在穿上的嫁衣那一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觉得自己是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子,
这样哪怕婚后过得不幸福,至少她绣的嫁衣曾让人有过片刻的幸福。
她听了师父的话,每次给别人绣嫁衣的时候都希望那位姑娘能幸福。
这是她绣过最漂亮的嫁衣,可祝林瑶幸福的话是一点也说不出来。
不过人家根本不在意幸福,想要的只有钱和权。
就像嫁衣的一缕缕金线,贵不可言。
——
林瑶来过又走了,之后木盼又重复了之前的日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刺绣没有别的事情,丫鬟还是那个,不搭理她,一看到她想要说话就躲开。
绣楼里太安静,安静得都听不到外面有人来,听不到人声。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时总觉得安静得可怕,好像整座绣楼只有她一个人。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绣楼,像是被故意遗落在这里。
这里太安静了,到了夜里习惯性点着油灯睡觉。
这是以前没有的习惯,现在因为处在太安静的地方,必须点上才睡得着。
日子就这样又过去几天,她和往常一样忙着刺绣。
她想着尽快把嫁衣绣好,绣好之后就当是完成了任务,就能离开。
木盼在安分绣着嫁衣,接到她的信后的云泰在她进入林家的第十天又来到了林家门口。
“四姑娘,云泰又来了。”
林瑶正在核对一些账本,听到这话头也没抬。
“带他去绣楼,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多注意他们说了什么,进门出门时必须检查一遍。”
侍女领了命朝着外面走,很快到了侧门一个眼神示意门卫,门卫让云泰进门,开始搜身。
云泰就站在云家的侧门,像个犯人一样被搜身。
“可以进去了。”
羞辱一般的搜身后门卫让了路,云泰心里压着气,却不得不低眉顺眼跟着进去。
民不与官斗。
县令就是土皇帝,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在人家面前就是蝼蚁。
况且他媳妇还在人家手里,压着不让回家不让出门。
她媳妇还给他写了信,信里跟他说了情况,说来林家给林四姑娘绣嫁衣,在嫁衣绣好之前回不去,让他什么都不要做,留在家等着她回去。
他怎么可能留在家,于是在城里打听了消息,他还去找安娘子,却被告知乖乖待着,别想做什么。
连安娘子都这样说,他除了隔一段时间来林家门口找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这是他来的第三次,前两次都是在外面苦等没机会进来。
“到了,你进去吧。”
带路的人停下,云泰看着这个小楼,推门进去。
很安静的院子,里面就像是没人住一样,安静到没有一点活气。
走过小院子,正不知道该往哪个房间去的时候,有一扇门开了。
门一开,两人都顿住了。
木盼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的他,眨眨眼,双脚率先反应过来,拔腿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
云泰没说话,上下打量着她。
看到她情况没有很坏后才放心下来。
“我不放心你就来看你。”
云泰正说着,丫鬟进来了,云泰要说的话就这样停下。
夫妻俩看着明目张胆站在一旁的丫鬟,齐齐沉下脸。
“进去说话。”
夫妻俩进去了,丫鬟跟着进去了,夫妻俩只能当人家没在。
“我在这里挺好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刺绣,你不用担心,等我绣完就回去。”
“绣完要多久?大嫂子没少来家里,你一直没回去,她已经问了你好几遍了,还有嫂子已经进门了,三弟那边也有好消息了,人家来家里看过,正在准备商谈接下来的事情。”
“可能要两个多月才绣好,嫂子那边我是回不去了,不过我在家里留了几块练习的帕子,是蝶恋花的图案和腊月梅,你帮我拿给她练手。”
“嫂子进门我回不去,我那里还有半匹棉布,本来打算做新衣服的,现在来不及了,你把那半匹布送给嫂子,若是三弟那里好事临近我还没回去,你把我那个……”
…………
…………
“他们就说了这些?”
“说的,就说了有些家常的话,说的都是家里的琐事,那个云泰又说了春耕的事情,还说村里谁家出事了,两人除了说些话,没有小动作。”
林瑶摩挲着腕上的镯子,满意说着:“看来是挺安分的。”
嬷嬷:“谁说不是呢?去南城打听的人把人家生平都打听出来了,从小就非常安分,连杂书都没看过,读的都是《女四书》,听说这四本书都能背出来,除了读这些书,整天都在绣坊刺绣,没有一点往外面跑的意思。”
“即便如今嫁给那么穷的汉子,她也是安安分分的,在村里从来不出去乱走,只有别人来家里找她,找她也是在家练习刺绣,遇到男人都是避着的,跟之前在南城时一样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