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川由奈在横滨时,就切身体会了身为这座城市的作弊之处。
不单单是能在横滨的范围内畅通无阻的便利,能观察每个人的动向和变化的缘故,还有[情感]。
不管是黑手党,还是咒术师——
相比起令人警惕的,陌生的外来者,能以最快的速度对重要角色产生情绪上的影响,勾起他们数值波动的,永远都是天生跟他们有着紧密联系和羁绊的城市。
更何况京都是这么出人意料的性格……和她正式见面后,这些咒术师的情绪波动只会更大吧。
宫川由奈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她通过那具躯体对周围的感知能力,看到了禅院家的咒术师。他们端着傲慢和猜疑的脸色,围绕猜测她的身份这一话题产生的窃窃私语……宫川由奈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
“炳”部队的成员只有男性。
前院和训练场里,更找不到女性的身影。
看不起女人吗?这种封建主义思想可要不得。
把女性当作生育工具和附属品的御三家的咒术师,发现京都的城市化身是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后——
他们的表情会很难看的吧?
重男轻女,腐朽陈旧的思想,也该强行拉出来晒晒太阳了。
[创造者正在创造角色中……]
[创造者正在编写“异变”中……25%……60%……95%……]
[角色编码构建完成,“异变”载入中……]
[首位“异变”加载完成。]
京都的天,明明挂着太阳,却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因为古老的建筑群,政府对文化标志的保护和京都贵族们对传承的固执思想,这座“千年古都”带着浓重的文化氛围和历史的气息,所以——这里的排水系统比较陈旧。
原本在街上悠然行走的人们惊慌失措地跑进就近的店铺躲雨,都在用那软绵绵的京都腔骂这千变万化的天气,濡湿了他们的衣服,影响了他们外出的心情。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呢?
我也不知道,明明看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的噢。
好不容易逃一次课就遇到这种事,太倒霉了!
哎呀,我还想要去神社里拜拜的呀?
京都的小雨呀真是让人心情低落……
男女老少,都在议论纷纷。
他们叽叽喳喳地表明着不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外表奇特的少女,在小雨和积起来的水洼里行走。
说是“走”也不够准确——因为她并没有双足。
少女的裙摆如一团堆叠的花朵般厚重,印着浮世绘的花纹,自她的裙底生出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触手。它们流光溢彩,华美绝伦得宛如艺术品,堆积着厚重的历史和古老的文化,霞光灿灿。
她的头发也是微微向外散发着光,如同深海里莹莹生辉的植物,柔软地,蓬松地在空气中飘散,如同一顶透明的伞,天光透过发顶直射出斑驳的光影,又宛若一条条格外细长的带状触须,在空中违背重力规律地四散
游曳。
她头顶戴着鸟居()?(),
象征着神明的崇高()?(),
细长的筷子凌乱地插在她的头发里?()???_?_??()?(),
又莫名多了颓靡的味道。腰系好几条华丽西阵织带()?(),
长长的带尾垂进了她的触足中。
身穿华服的少女踩着湿润的街道,和浅浅的水洼——她在发出似有似无的笑声,像是沾满蜂蜜的,锋利的钩子。
她的脸是苍白的,柔软的,潮湿的,薄到脆弱的,毫不夸张的形容,就像是一戳就会破的浆纸。皮肤的边缘如同血肉被揭开,露出里面的神经末梢一般纤细的线。
少女将面容朝向浑然不觉的人们。
那双眼睛细长,双唇鲜艳。她露出一个微笑,额头上是一排紧闭的眼睛,微微凹陷进去,宛如退化,像幽幽的黑色洞孔,让人看着都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她是京都,她是这座城市,她是白日里带着剧毒的水母。
宫川由奈在听到京都的声音,感受到她那自然而然缠上来的柔软手臂时——
就在脑袋里浮现出了她的形象灵感。
柔软,华美,却带毒的箱水母。
她不像是这座城市的化身,更像是咒灵的集合体……因为京都全身都是狂暴的,不懂收敛的,不安定的气息。
但宫川由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让她的神色微妙起来。
……问题来了。
她有点惆怅地看着街道边的人们,思考着:“横滨”是善的一方,天鹅双子是恶方,两者产生冲突和矛盾非常合理,还顺便让造物主和“异变”都变成了大恶人。
但如果京都本身便是“恶”的一方,她的理想还是消灭所有咒术师……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异变组织成员也是恶,他们俩岂不是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这还怎么发生战争?
这样岂不是只能让伊伦作为善的一方吗?
宫川由奈:好怪,但说不出哪里怪.jpg
这年头,异变都能当正义的伙伴了。
要知道天鹅双子和夏油杰他们交谈时透露出的同伴性格可个个都是比她难搞的恶人,必须要非常难搞才行……
啊,等等。
宫川由奈突然想起了在她世界排在她下面的万年第二位,那个家伙也是相当难搞的类型。但是谁都不会否认他比她更加善良……不过是混沌善良。
没有人要求“异变”组织里不能出现异类,对不对?
宫川由奈想,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摸清楚,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成员,又是什么筛选方式和成员构成啊……
这很正常,因为只是个虚构的组织罢了。
“不死蕈”伊伦,他并不真正归顺于造物主,而倾向宫川由奈,也可以借此机会揭开一点血亲的设定真相……
宫川由奈想着想着,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
她要去找禅院家,把那具虚假的壳子换下了随便她怎么玩吗?
那就去炸个加茂家玩玩吧。
宫川由奈轻
松地想()?(),
顺便试验一下自己设置的能力。
——————
禅院家。
[创造者的身体数据还原中……还原成功。]
躺在华美的床上()?(),
脸色苍白如人偶的少女()?(),
脸色红润了一瞬7()_[(.)]7?7&?&?7()?(),
像是被艳丽的胭脂涂抹上了色彩,格外鲜活。
只是在这种暗沉的场景中,莫名有种死人复生的诡异。
宫川由奈慢慢睁开眼后,就看到了平静照顾自己,用湿润的帕子擦拭她的面颊的女性。
即使遇到一直以来呼吸微弱的少女突然睁眼这种如同恐怖片现场的情况,梳着严谨的发型,嘴角向下垂着的女人也没有任何神色的流露。
莫名有些死气沉沉。
宫川由奈调用t9426在这方面的权限,细细地看了一遍对方少得可怜的资料——
她是禅院扇的妻子,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的母亲,但唯独……没有显示她自己的名字。
[这可不能怪我!]
发觉宫川由奈的情绪不佳,t9426咬着牙说,[原著世界观里,她们只是背景板……又因为身在禅院家,得不到重视是必然的,失去名字又有什么?]
宫川由奈没有理它。
她慢慢坐起身,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让孱弱得像是一张纸的少女喘了口气。
禅院家的女人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不言不语,连呼吸声都小得听不见。
她在照顾宫川由奈时就被告知:这是横滨远道而来的贵客,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不得轻慢。
她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少女要千里迢迢送来禅院家休养。
女人接受了很久的教育告诉她,这是那些主持大事的男人要想的问题。所以她的重点落在了宫川由奈的身体上。
名字如此柔美的少女,要比名字更为脆弱,她悄无声息地躺在水晶做的棺椁里,遭到稍稍重一点的力量都会破碎。
女人刚刚见到她时,几乎受到了惊吓,尽管是她主动要求来这里的——为了躲开丈夫无休止的责备和对她生育出两个废物女儿的辱骂。
她看得出来,这位贵客比普通人还要柔弱,看着她甚至让人忍不住地想,少女要如何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来?
宫川由奈问:“你是谁?”
女人听到面前如人偶一般的贵客发出困惑的声音,她熟练地,恭谨地垂下头颅,用平板的,缓慢的话说。
“您叫我……管事就好。”
女人嫁给禅院扇快要七年了。
她对家族内部的事务如何处理熟练于心,但即使劳心劳力到了这种地步,也不会被家里的咒术师们正眼看待。
因为她没有生出具有强大咒力的子嗣——只生出了一对咒力少得可怜的双胞胎姐妹。
宫川由奈直视着她:“这不是你的名字吧?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看出对方用的是不可违逆的命令口气,言行都符合禅院家审美的女人将要涌到嘴边的拒绝吞回了肚子,她迟疑了,慢慢道:“我的名字……不配被您知晓。”
“您只需要
知道我是禅院就好,
宫川大人。”
宫川由奈在系统给出的原著剧情中就对禅院家的封建程度有大概的了解,
又用京都的精神病人视角亲身体会了一遍禅院家的发展,
即使如此——
没有哪个比禅院家的女人,
活生生的,又像是死了一般站在自己面前,说出卑微的话带来的冲击感和震撼感更大。
宫川由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强调了一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雏子。”
禅院雏子无奈地,慢慢地道,“您如果更喜欢用名字称呼,那就叫我雏子吧。”
宫川由奈弯起眼睛:“能知道你的名字真是太好啦,雏子。”她对禅院雏子微笑,“辛苦你照顾我了。”
禅院雏子的付出,从来没有被她的丈夫,丈夫的族人看在眼里。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她简直难以言明自己的心里在那一刻,松动的土壤和底下钻出来的芽长什么样子——但她的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神色。
禅院雏子说:“您为何不问我问题呢?我以为您刚刚醒来会很困惑。”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少女害怕,自己要如何安慰。
禅院雏子看到宫川由奈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笑容。
少女温温柔柔地说,“不用啊。我已经从我的姐姐那里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禅院雏子垂下眼睛,盖住了有点茫然的神色:她怎么记得……禅院家收集到的情报里,造物主和她的血亲关系并不亲近,宫川由奈避之不及。
为什么现在听起来却这样亲密无间?
禅院雏子谨慎地没有把困惑说出口,她应下:“好的。那您需要洗漱或者进食吗?”
“不,我对雏子的事情更感兴趣。”
“我只是无趣的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