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到人间，我终于升级为哥哥。我们一家人因生命到来而喜悦，而那个告诉我月亮上没有神仙的方老师却带着妇女主任一行人来到我们家。

就在一个月前，我曾得意地向方老师炫耀我即将有个妹妹的事情。他曾点头保证不说出去，现在我后悔把自己家最大的秘密告诉他了。他既然是个骗子，那么他从前所说的话也不足信了。

我曾经竟然相信一个骗子，月亮上没有神仙的话，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儿，毕竟人们坚信了几千年，总归有些道理的。我无比难过，我错怪了外婆。微胖的妇女主任严肃地说，希望你们支持我的工作，需要缴纳罚款八千元，夫妻俩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要去结扎。

说完，她扫了一眼我爸的裤裆。我爸颤抖着说：“好的！一定服从安排！”好像他下定决心，自己去承受那一刀。我当时想不明白，妹妹的诞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爸妈带着妹妹连夜乘船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告诉我。在外婆家待了两天，我跟哥哥回到了那座破旧的院落。家里遭了贼，谷仓里仅剩的两担稻谷被人掏空。猪栏里喂养的两只半大长白猪也不见踪影，离开前留作猪粮的几十个品相欠佳的红薯却还在那儿。我心存侥幸，沿着江岸找了一整天，连根猪毛都没找到。我将猪栏里的大红薯一个个抱上阁楼，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它们是我的主食。

想来我的大部分苦难都是自己造成的，也怨不得别人。这一次，我哥却没有怪我。妹妹出生半年后，也就是我十六岁的这个夏天，还在读高二的哥哥辍学打工去了。他辍学前还跟人打了一架，这事也与我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方老师的老婆怀孕了，他原本是教数学的，现在下岗改行卖猪肉，给顾客算账都用不上计算器，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方老师的女儿夕云是我初中同学，是跟我关系较好的几个女生之一。凑巧的是，我们要上同一所高中。那天，方夕云来找我，想带我去她爸猪肉档玩。本来我不想去的，因为不想见方老师。

方夕云嘟着嘴说：“去嘛！我爸老念叨着你呢，他还特地叫我邀请你上家里吃饭呢！”

“不好吧？我怕你哥，他之前打过我。”

“那是去年的事儿了。易晓枫，男子汉大丈夫，不带这么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