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泥土为敌总比与艾欧尼亚反抗军为敌来得轻松自在。
“你该休息一下啦,孩子。”一个苍老而爽朗的声音响起。
锐雯用衣袖抹开眉梢上一缕汗津津的头发,然后转过头去,见到了满脸笑容的莎瓦奶奶。
“来,喝点麦茶歇息歇息吧。”老妇人把水袋递了过去,言语中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我说过你可以先在树荫下歇着等我回来的。”
“我想先把活干完……”锐雯一边接过水袋一边说道,没有停下脚步。她的手臂很有力,单手就可以扶稳犁架。
“哎呀,你不用这么拼命的,这又不是你的义务。”莎瓦奶奶坚持要她停下,但后者还在走。
不,这是我的义务……她惭愧地想着,我必须弥补我的过错……哪怕效果微乎其微。
“你的脾气犟得像头驴。”老妇人无奈一笑。
“抱歉……”锐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哎呀,你怎么还跟我道歉啦?应该是奶奶我要跟你道歉才对。”
锐雯挤出一个笑容,仰头灌了几口麦茶。还是热的,非常好喝。
“孩子,我能理解你想要弥补过错的心,但也不能太压抑自己呀……你看,你的皮肤都磨破啦。”莎瓦奶奶心疼道。
这句话让锐雯娇躯一震,美丽的赤瞳里满是困惑与震惊。
“我猜对了?”见状,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唉,只要你不再犯错,没人会责怪你的。”
“您都知道……是素马长老告诉您的吗……”锐雯瞬间慌了神,双手微微颤抖,看上去很是紧张。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你太明显啦。”
老妇人伸手抚摸着对方的银色秀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你是一名战士。可你又不会说艾欧尼亚方言,还总是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干活又拼命……太明显啦。”
“我……我……对不起……”锐雯不自觉用力握紧了犁架,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她很害怕,担心对方会赶走她。
但实际情况和她想的恰恰相反——莎瓦奶奶把手上的东西全部放到一旁,然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都过去啦,孩子。我们……我们不能总陷在过去的泥沼中,剩下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她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抵抗诺克萨斯人的战争中——像锐雯这般年纪的时候。
他们的尸骨早已被苍天清理洁净。那些逝去的人会希望看到亲人被悲伤淹没,甚至将自己埋在他们身边吗?
死亡和悲伤已经足够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锐雯尽力回应着对方的拥抱,眼里噙满了泪水。
“哎,别哭,孩子……没有人会责怪你的,乖……”
………………………………
田野上,一老一少热情相拥。
田野外,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瘸子轻轻叹了口气。
战争应该结束了……他想,连诺克萨斯最勇猛的女战士都已失去斗志,难道还指望其他人么?
达克威尔的闹剧是时候落幕了。
这场疯狂的扩张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瘸子摇了摇头,拖着并不完整的躯体一步步向房屋走去。
叩响大门的同时,他尽可能地理了一下衣服,好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过狼狈。
但下一刻,这个动作就变成了徒劳——大门打开,一柄长刀透过门缝伸出,抵住了他的脖颈。
再然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果你想报仇,麻烦换个地方。尊敬的斯维因先生。”
“呵呵,我可没那胆量。”瘸子举起双臂以示投降,“我是来找你商量点事情的。”
“什么事?”
“关于停战——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的战争。”
话音落下,那柄随时可以取走他性命的长刀终于缓缓移开了。房门完全打开,他看到了牧白谨慎的表情。
“请把手保持在我能看到的位置,否则我会不顾一切杀掉你。”
“如你所愿。”斯维因很大方地点了点头,举着手走入屋内。
屋里除了牧白之外,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瓦斯塔亚——就算她蒙着面纱戴着帽子,也盖不住那象征瓦斯塔亚身份的狐狸尾巴。
人类可没有尾巴。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两边都坐下之后,牧白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恶魔气息……我们体内的恶魔气息完全一致,可以互相感应。”斯维因回答道。
闻言,牧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刚才他一走到门边就感觉出来门后面的是谁了,根本不用眼睛去看。
只是他对恶魔之力的掌控还不够熟练,做不到斯维因那样的超远距离感应。
“好吧。现在,详细说一遍你的‘停战’计划。”牧白的长刀虽然已经收入鞘中,但右手却始终按在剑柄上,随时可以出刀。
“没问题。”
斯维因挪了挪残疾的腿,把它驾到桌子下方的横杆上,吃力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瘸子。
“首先,想要停战就必须取得大统领达克威尔的首肯,只有他才有号令全体士兵的权力。”
“可不幸的是,达克威尔已经……疯了?呵呵,或许这样说有些不太尊重人,但事实如此。”
“所以,唯有从他手中夺过政权,才有办法停止这场荒诞不经的战争。”
“这件事我密谋已久,但仍需至少一年的时间……”
“直到上次险些被你杀死,我才看到了新的可能——只要你愿意帮助我,现在就可以推翻达克威尔、宣告战争结束。”
这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就连牧白也不禁为之动容。
斯维因确实是一个能成大器的人。
哪怕他前不久才差点被自己杀死,但只要有利益,他就能立刻放下仇恨、选择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