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襄居。

院子正中种植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此时正值花期，满树的纯白如玉雪霓裳，院中清香弥漫，却掩不住房中透出的阵阵药味。

季将军正妻顾氏已缠绵病榻多年，床上的顾氏形如枯槁，季宛凝甫一看她便红了眼圈，服侍完汤药后，轻柔地用帕子沾去顾氏嘴边的药渍，又掖了掖被角。

“大小姐，其他院的小姐少爷们到了。”高妈妈快步走进里屋道。

将军府的管家大权如今虽在妾室白姨娘手中，但顾氏依旧是主母，每日的问好虽免，可初一十五的请安是少不了的。

“让他们进来吧。”季宛凝敛了神色，端正仪态道。

如情特意落在几人的最后头，眼观鼻鼻观心，进来行了礼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季宛凝抬眸，一位一位地看去，在看到如情时停顿了片刻，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三小姐呢？”季宛凝低头啜了口茶，淡淡问道。

“三小姐派人来传，说是昨夜偶感风寒，怕今日过了病气给各位哥儿姐儿。”高妈妈行礼回道。

季宛凝闻言轻笑，“这两月三妹妹不是感了风寒就是腹痛难忍，我看着寻常的大夫怕是医不好了，还是请父亲递上帖子，让太医来瞧瞧为好。”

顾氏强撑着坐起，拍了拍季宛凝的手，示意她莫要多言，随后看向几个小辈，有些虚弱地道:“都是乖孩子，天气还凉，快些回去吧。”

屋内顿时散了个干净，只余如情一人。

“六丫头有事要说？”顾氏有些喘不上气，剧烈地咳了好几声，侧过头看着她，眼神说不上亲切，倒也温和。

如情“咚”的一声重重跪下，分别向二人叩了首，“如情多谢母亲，多谢长姐。”季宛凝朝着丫鬟使了个眼色，如情便被扶了起来。

“不过一套茶具。”季宛凝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却听见沉闷的咕嘟一声，循声朝如情肚子看去。

如情小手捏着衣角，窘迫地红了脸，行了礼就要离去。“等等，我这里有些糕点，你若不嫌弃，便尝尝吧。”顾氏唤住她，将床边案上的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碟子里放着吃剩了些的甘草枇杷糕，顾氏患肺病，糕点是特意做了止咳用的。

如情感激地又行了一礼，上前将剩余的枇杷糕塞进了嘴里，一块也不放过，硬是噎着了，缓了半天的气才顺过来。

“莫急，若是喜欢吃糕点，往后我便给你留些。”顾氏瞧着她脸颊鼓鼓的小模样，不禁失笑。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黏腻都吞了下去，如情才开口道谢:“多谢母亲。”犹豫了一瞬，又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补充了一句:“我，我最喜欢吃枇杷啦。”

“好好好，那就把枇杷糕都留给你。”顾氏笑着点头，原本惨白的脸这时候才有些红润起来。

顾氏常年躺在这华襄居里，季如情每每请安都落在最后头，于是在顾氏心里的印象总是模糊的，更别说知道她生活的境况。

如今细细看去，这将军府里的女儿穿着竟和奴仆一般简陋，同是庶女，三丫头成日披金戴银，六丫头发上就一个簪子可怜兮兮地插着，饶是顾氏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也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