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良在太守府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府里的家仆们见了他都得喊他一声陈先生,虽然心里说不上有多么尊敬,但总归是叫人听了开心,吃穿也不必担心,更何况这府中还有三万余书册供他阅读,别提有多惬意了。
唯一糟心的便是授业一事,教了两个女学生,他当教书先生以来,还没教过女学生呢,其中一个还是太守府的千金大娘子,便是轻不得也重不得,要求严格怕得罪了太守,要求轻了又怕教不好,更何况自己又是男子,教这闺中未出阁的女儿家,总怕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
罢了罢了,能有这么好的差事,就不能再挑了,人最怕的就是不知足啊。
还未到上课的时候,屋外春光大好,陈最良心情不错,便伏在窗边修改文章,偶尔有三两只蜜蜂从窗外飞进来,在新摆上的鲜花之间嗡嗡作响,生意盎然。
吃过早饭,陈最良将今日要教授的《毛诗》拿出来研读了一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是喜欢,逑就是追求。”两位学生还没有来,陈最良便先预演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女学生来学堂上课?等我敲云板,叫她们上学。”
陈最良敲三下云板,杜丽娘便带着春香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玉白的圆领袍,头戴朵白色珍珠栀子花,见了陈最良,她拜见:“先生万福。”
“今日有些迟了,先生莫要怪罪。”春香也拜见陈最良。
“你们身为女子,怎能如此怠懒?本来鸡一叫你们就该起床,然后向父母问好,如今身为学生,要做学问,就更该早起,问学一事,哪里有先生等学生的道理?”陈最良问。
“学生谨记。”杜丽娘答。
但小春香可咽不下这口气,只因这陈最良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穷书生,既到自家来讨饭吃,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教?
于是她反唇相讥道:“知道了,先生,今夜我们不睡觉,半夜三更来听先生讲课!”
杜丽娘扯扯春香的衣袖,暗想:这小丫头,嘴巴到是利索,莫不是忘了爹爹的话,待会儿吃了罚可怎么办?再者虽然这陈先生确实不太讨喜,可做学问尊师重道还是要的。
“昨天学的可有复习?”陈最良并未在意春香的小打小闹,毕竟他的学生是杜丽娘,春香不过一个伴读,一介女子,又只是一个不入眼的奴仆,陈最良还未将她放在心上,只管教好杜丽娘便是。
“有的先生。”
“你背一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嗯,不错。”陈最良肯定道。
杜丽娘心下偷笑,不过就十六个字罢了,她只听得两遍就能背诵,这样就算好,那陈先生以前教的学生差起来是怎么样。
陈最良以为这深闺中的女子当背不得几行,没想到背得这么顺当,倒是让人很欣喜。
他不知道的是杜丽娘只是谦虚,丽娘跟着“书薇先生”时,一日要背十行,不过区区十六字,怎能难得住她。
“这便叫好了?我也背得!”春香问。
“背来听听。”陈最良道。
“呀呀呀,和你说了你还不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春香说着就把那四句诗文背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