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好多天,两人都在忙练剑的事。
万子瑜只料到孟慈不会是个好教的学生,却没想到,会难教到如斯地步。
孟慈这么多年的纨绔当下来,不知不觉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毛病,学剑学得慢不说,还动不动就喊累。
平日想起一出是一出,今日觉得后园风景看腻了,明日觉得河边水流湍急,水声太大了。
后来万子瑜带她去了竹林,她又说之前被食铁兽追赶就是在竹林,追出了心理阴影。
况且,孟慈说是拜万子瑜为师,可万子瑜看上去与她年纪相差无几,又脾气温和内敛,她对这个小师傅可没半分敬意。
不仅会和万子瑜开玩笑,还惯会拿捏着人的底线耍赖。
可是无论孟慈如何作妖,万子瑜竟还能如如不动,心平气和地面对。
孟慈不想练了,他就陪着孟慈漫山遍野地看风景。
孟慈觉得崖底无趣了,他就陪着孟慈捉鱼抓兔子。
孟慈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赖在床上发呆睡觉,他就搬个凳子捧本书,坐在一边等孟慈睡醒。
孟慈的前二十年,身边从未有一人能这样纵着她,满足她一切有理或无理的要求。
有一日,孟慈从晌午吃过饭就闷头睡倒,一直睡到日落西山。
她睁开眼睛时,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外间一豆灯光,是万子瑜捧着书靠在桌边看。
孟慈心下一暖,望着黄光的方向忍不住露出笑来。
笑着笑着,又走起神。
过了一会,突然出声:“小师傅,你不是说做你的弟子万不能再耍懒赖床吗?”
万子瑜故作苦恼地叹一口气:“可是弟子硬要赖床,师傅也没有办法啊。只有苦苦等待的份了。”
孟慈隐在黑暗里,眼圈渐渐红了,又问:“万子瑜,你觉不觉得我是个废物?令人生厌。”
万子瑜翻了一页书,纸张簌簌的响,他问:“为何会这样想?”
孟慈她娘去的早,很小的时候,就剩她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院子。虽有嬷嬷照顾她饮食起居,可嬷嬷不关心她怎么想,只把她当个娃娃来摆弄。
她爹一年到头甚少露面,一见面就严厉地指责她,教训她,说她是个废物、不争气云云。
孟慈心里有怨,为她娘亲,也为她自己,她强撑着腰板,梗着脖子与她爹对着干。
她活了这么些年,似乎所有的光阴都用来和她爹作对。
多年到头再回首,自己好似真长成了她爹口中的模样,成了个不争气的废物。
白日里,孟慈裹着厚甲,对一切事浑不在意,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才觉得孤独。
孟慈沉默许久,万子瑜并不催促,也沉默着等。
又过一会,孟慈失笑,揉着眼睛说:“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我还不认真学。这般不知好歹,没有自知之明,岂不令人生厌?”
万子瑜虽未说话,其实一直在等孟慈反应,这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此时听了孟慈的话,搁下书,语气认真地道:“不会。至明至善之人也有迷惘的时刻,人未觉醒之前,都似萤虫,闷头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