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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大风起兮

汉十三年的早春时节,天气还是异常的寒冷。六十二岁的刘邦箭伤复发,终于病倒了。宫中的太医开了不少的药方,但皇帝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刘邦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口中嘟哝着:“项羽来找我算账了,项羽来找我算账了。”刘邦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正是当初广武对峙时,自己被项羽射中胸口,才落下了这个病根。

吕雉将太医重重责罚,自己亲自请了一个江湖名头很响的邱神医过来给皇帝瞧病。神医开出的方子果然不同凡响:找七十二条一尺长的白蛇,将其蛇胆晒干,碾成粉末,让皇帝服用。同时,将这七十二条白蛇埋在长乐宫的南面,然后在上面修一座七十二丈高的宝塔,记住,宝塔一定要涂成红色。

刘邦问其中的道理。那邱神医说道:“陛下当初斩白蛇起义,那白帝如何甘心,自然化作阴湿之气来侵扰陛下。所以,我给您服下阴性的蛇胆与之抗衡,这叫以毒攻毒。同时,我将白蛇葬在南方这个赤帝的方位,并且建红色的宝塔以镇之。保管陛下龙体康复,万事无忧。”

刘邦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初沛县起事时,萧何为了糊弄百姓,就编了这些白帝子,赤帝子,还有什么龙虎云的故事。没想到,这鬼话还流传甚广,连这江湖医生也拿这套东西来蒙我了。

刘邦这一生气,精神头倒好了,当即将那神医痛骂一顿,说道:“老子一介平民,提三尺宝剑打出了大汉的江山,这不都是天命吗?老子的生死也是上天注定的,即使扁鹊再世,又能怎样?何况你这个道听途说的江湖骗子?滚!”

邱神医大感无趣,狼狈离开。

吕雉还是赏了神医五十金,回过头来趁着刘邦的精神头请教朝政大事。

“您万岁以后,如果萧何死了,让谁接替丞相的位置?”吕雉大着胆子问道。

刘邦倒是毫不在意。大概皇帝也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也该交代后事,就回答道:“可以用曹参。”

“那么曹参以后呢?”吕雉继续问道。

刘邦说道:“可以用王陵。不过,王陵有些鲁莽,可以让陈平帮着他。陈平智谋不少,但德行不够,难以独当大任。”

吕雉这回才重新打量了自己的老公。这混小子还真有点雄才大略,别的本事不谈,这知人善用的能耐还是有的。看来,这刘家的天下,得来并非侥幸。

吕雉知道自己以后的重任,继续请教,问道:“那周勃如何?”

刘邦想了想,说道:“周勃虽然学问不足,但刚毅果敢,能安天下。可以让他做太尉。”

吕雉还要继续问下去,刘邦疲倦地摇摇头,说道:“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吕雉啊!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管那么多干嘛?”

刘邦现在确实累了,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想这么静静地躺着,任思绪自由地飘荡:从沛县,泗水,芒砀山,关中,鸿门,汉中,彭城,广武,洛阳,一直到长安。那些大大小小的战斗场面一幕幕地划过刘邦的脑海,已不能激起任何波澜。一切都会逝去的,就这么静静地去吧!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辟阳侯审食其还是带来了一个令人心烦的消息。陈豨的副将投降后,告发燕王卢绾秘密和陈豨联络,参与了谋反。这种大事,刘邦自然不能不管,于是派使者去召卢绾进京解释。卢绾声称有病,不敢进京。刘邦就派审食其和御史大夫赵尧亲自去燕国迎接。卢绾知道审食其是皇后吕雉的亲信,吓得躲到隐秘的地方,对手下说道:“非刘氏而称王者,只有我和长沙王了。你们看,韩信、彭越还有黥布都被吕雉这个婆娘给杀害了。我们的老皇帝病了,吕后把持朝政。我们这些开国的功臣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卢绾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牢骚话却被人泄露给了审食其。审食其见不着燕王,也不用见了,立刻回京,将这些话带给了吕雉和刘邦。

刘邦自然很生气,而此时一个投降大汉的匈奴人说燕王的使者张胜并没有死,而是作为卢绾的密使逃到了匈奴。

刘邦由此确定:自己的小伙伴卢绾真的反了。当即派樊哙带兵去征讨。卢绾自然不敢反抗,但也不想逃亡匈奴,于是带着几千人逃到长城脚下,打探长安的消息,指望等刘邦病好了,自己亲自进京请罪。卢绾坚信,皇帝只要还清醒着,不听那个娘们的教唆,就一定能听进去自己的解释,也就一定能原谅自己。

刘邦确实没有太把卢绾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现在唯一在意和担心的事情就是戚妃和如意的安危。自己死后,谁来保护它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告密:说樊哙是皇后的妹夫,也是皇后的死党,平时就痛恨戚妃和如意。樊哙扬言:自己正在燕国打仗,手握兵权,一旦皇帝死去,就将带人回京诛杀戚妃和如意。

这个告发可是戳到了刘邦的痛处。可怜的刘邦勃然大怒,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就下达命令:陈平和周勃立刻赶往燕国,由周勃接管樊哙的部队,见着樊哙,不由分说,立刻砍下他的脑袋,回来报告。

陈平和周勃奉命出发。半道上,两人一合计,得出结论:皇帝病的不轻,不然怎么可能下达这么荒唐的命令?樊哙是谁?皇帝的死党啊!生死之交,左膀右臂,也是天底下唯一敢对皇帝动粗的人。皇帝怎么可能要杀他呢?皇帝一定是昏头了,过后肯定后悔。只是现在让我们为难啦!抗旨不遵,肯定是死罪。但这个荒唐的命令也没法执行。哦!我们傻乎乎地杀了樊哙,回来皇帝清醒了,后悔了,还不得杀了我们解恨。况且,樊哙还是皇后的妹夫,皇后也饶不了我们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犯难。最后,还是聪明的陈平想出了一个办法,对周勃说道:“皇帝的圣旨还是要执行的。我们到了燕国以后,绛侯您还是接管樊哙的军队。我将樊哙逮捕,不能立刻杀他。这种傻事干不得。我将他装上囚车,押回长安,交皇帝亲自处置,如何?”

周勃大喜,说道:“还是曲逆侯足智多谋!如此甚好。”

陈平微微一笑,说道:“这不算什么?当初白登山之围,那才叫人煞费苦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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