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黎皇城,地牢。秦眠换上了囚衣,怎么说也是摆脱了那一身污泥不堪的白衣。
嗯,有进步。
碍于皇子身份与怀枯剑,牢兵们也不敢亏待,也只能在茶余饭后谈起曾有一个矜贵的皇子独得圣眷,如今却沦为死囚狱中的一员。
伴君如伴虎,再明显不过。
秦耽在他下狱的晚上来看了他。彼时他躺在草榻上,睡得浅薄,闻到动静便睁开了眼。
“兄长。”秦耽上前一步,似是要去拉他出走。
但他在前进一步后站定。秦眠已然穿戴好囚服,坐起身来看着他。
“阿澹,这是我的选择。”
“兄长为何要替我揽下罪责?”秦耽低下眉眼,像个犯错的孩子,手指轻攥着衣角,像是在舔舐伤口。
秦眠站在牢门前,想去触碰他的脸,只是距离太过遥远,远到他又后退了一步。
“我去求父皇,他知道一切,让父皇放了您……”
他只摇摇头,乞求般开口:“阿澹,过来。”
秦耽这才听了话。
“”阿澹,你可还记得《箜篌引》?”他扯开话题,意有所指地聊着,“你先前可一直嫌它荣昌繁杂来着。”
秦耽微微一愣,《箜篌引》,是他所学第一首诗,是秦则一字一句念予他与秦眠听得。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原是在这首诗中,便写了如今这一章。
“兄长于阿澹而言,是最重要之人,能否,陪伴阿澹度过剩下的时光。”
秦眠嘻嘻一笑,道:“兄长尽量。”
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
“月诗掌门,是你告诉她的?”
秦耽疑惑:“何事?”
秦眠怔愣半瞬,又笑着说无事。
“对了兄长,阿木回来了。”他说着便要动身,“阿木定有办法救您!”
沾了烟尘的手忽的擒住他的衣袖,转眼去看,对面那人像是被惊吓般收回手:“还是别麻烦阿木了,阿澹好生准备万仙决即可。”
“可兄长……”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外头狱卒恭敬的声音便先一步响起:“见过陛下。”
二人对视一眼,秦耽心领神会,跳窗离去。
他整拾了一番衣领,早已做好跪拜的姿势:“罪臣,见过陛下。”
这应当是他父子二人,难得地主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