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八月,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灼热,但这丝灼热在沈言清走进墓园后彻底消失了——这里种着大片的松林,吞噬掉了大部分阳光,不管冬日还是盛夏,总是不会让人感到太温暖。每年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假期,沈言清都是在这里消磨掉的。
昨天夜里下过雨,湿润的气息从泥土里溢出,墓园里一片寂静,沈言清绕过生长着青苔的石阶,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放下了手中的雏菊。
现在并不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但那束白色的雏菊却开的十分漂亮,墓碑上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五官精致得有些单薄,脆弱的像是快要凋零的玫瑰。
沈言清注视了林清片刻,伸出两指,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印在墓碑上。他慢慢俯下身,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石面上,将肌肤的温度传递下去,似乎想要九泉之下的人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爸。”沈言清闭上眼睛,“我要去军事基地班读书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寒知希望我和他回去,但是我不会的。”
墓园里一片空寂,死者安静地躺在泥土之下,唯留少年消瘦的身影,独自消磨孤寂。
这片墓园是专门安葬海城军队的烈士及家属的,林清之所以被安葬在了这里,是沈寒知一手操办的。
沈寒知是沈言清的alpha父亲,沈言清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林清已经病重的时候,男人五官挺拔,英俊的几乎没有瑕疵,但眉眼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带着政客特有的冷漠。
那时沈言清只有十岁,坐在林清的病床前,紧紧握住林清瘦可见骨的手,沈寒知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是沈言清?”
他没有等沈言清回答,只是看着林清,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长得倒是和你很像。”
林清轻轻揉了揉沈言清的头发,“出去等等爸爸好吗?”
沈言清站在病床前,抿紧了唇,并不离开。病房里alpha冰冷的信息素让他感到不安,他下意识地拦在林清的病床前,想要用小小的身躯把他们隔开。
林清低声说到:“言言,听话,出去吧。”
沈言清望了望林清,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紧,然后松开。
他站着医院的走廊里,背靠着病房的门,消毒水冰冷的气味以及男人在病房里模糊不清的声音构成了沈言清对沈寒知的全部回忆。
再后来,就是林清的葬礼。
沈寒知看着沈言清与林清十分相似的五官,勾起了一点对往昔爱人的回忆。
他对沈言清说:“跟我回去吧,我更有钱有权,以后会帮助你,而且……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
仅仅三个字,却让沈言清愣住了。
那时的沈言清还不懂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了,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拒绝了沈寒知。
他无法接受一个伤害过林清的男人对他提供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