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北边战事告一段落,太女也终于赶在新年的前一日回到帝都,回城之日万民相迎,明明是三九寒冬,却是绸花满路,姹紫嫣红。
箫茕被乱糟糟的欢呼声吵醒的时候天边刚刚破开一张金色的小口,含着几抹鬼斧神工的橙红,连旭日的边缘都还看不到。但这闹声逐渐消失的时候已是日头当照,从城门口步行至东宫也不过只需要半个时辰,太女却是在万民簇拥之下骑行了整整一个上午,连箫茕都觉得夸张到了离谱。
“小姐……”
见她歪在院中的摇椅上看了一上午的话本,云逸还是没忍住走到她的身边,将书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院内寒冷,您也已经看了许久了,稍微走动走动歇歇吧。”
自那日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云逸自觉改了称呼,箫茕也不再动手动脚,看起来倒是和普通的主仆没有区别。
被拿走书的箫茕盯着突然空了的手似是心事重重,久久没有放下。云逸看着心慌,生怕是自己这略有逾矩的动作惹恼了她,正要把书再放回去,箫茕却突然抓了他的手攥在手中,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时隔多日再一次被箫茕触碰,云逸只觉得手上似是传来一阵细弱的电流,刹那间闪过全身窜过四肢百骸,加上箫茕突然发力拉了他一把,他竟是腿下一软堪堪便撞进了她怀里,被箫茕稳稳地扶住了肩膀。
“啊……”
回过神的他轻叫一声便着急要坐起来,箫茕未作阻拦,见他坐好之后才开口道:
“下午迟些时候,太女可能会来。”
云逸心头一凛,不必箫茕多言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一片晦暗:
“云逸说过,我既然已经进了萧府,唤你一声……妻主,便已经是你的人了,若是妻主腻了我,赐一卷白绫或是一杯鸩酒即可。”
“当真?”箫茕不解地皱眉,“可太女待你不薄,她如今在朝中的声望浩大,你若是回到她身边,待她日后登基即使不能做一宫主位,也必然是一生安乐、尽享荣华富贵,何必……何必无名无分地待在我的身边,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
箫茕的话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口,无名无分,他虽从未抱着不该有的幻想,被箫茕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痛难忍。强压下喉头上涌出的酸涩,云逸侧身错开了箫茕的视线:
“一,太女待我不薄,并不代表她会给我这个名分;二,云逸本就是罪奴出身,家父残害忠良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并无冤情,如今能随侍在……妻主身边已是天大的福缘,云逸不想再奢求更多……也请……也请妻主莫要再提这件事。”
见箫茕似乎还有迟疑,云逸忽然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扑进了她的怀里,
“还是说妻主当真已经腻了逸儿了?逸儿自觉这一年尽心侍奉并未有不妥贴之处,在逸儿之前妻主身边并没有一个贴身侍奉的可心人儿,眼下突然要把逸儿推开,是找到合适的人替代逸儿的位置了吗?”
箫茕被他这一通娇滴滴的控诉惊得目瞪口呆,连守在暗处的如影和随形都吓得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下来。
但他说的却又是板上钉钉的实话,即便是五年前云螭还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不是以他这般纯粹的暖床人的身份侍奉在侧,真要突然离了他,箫茕恐怕真的会难以习惯。
“妻主……逸儿,不介意做云先生的影子的……”
怀里的人儿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箫茕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难过和伤心。这估计是云逸此生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也是箫茕第一次被人主动投怀送抱,耳边是少年表忠心的低声轻吟,胸前是少年躁乱难安的濒死心跳,箫茕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竟是鬼使神差地搂住了他单薄的背,收紧,将他也揉进了怀里。
如影随形看着眼前这无法不做重视的一幕,不禁心下骇然,两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如影便已经悄无声息地闪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