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缓缓落下，司马昭那充满欲望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曾有丝毫挪开。即便这些话千真万确是从曹芳嘴里说出来的，而且他也听不出这字里行间有任何不妥；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身为皇帝的曹芳竟会大度至此，愿意成全他和郭阳。

不过郭阳倒是察觉得出来——这短短几年，曹芳倒是长大了不少，也懂得审时度势了。

他知道当今大魏最大的忧患不在于吴蜀，而在于权臣曹爽；可要荡平曹爽的势力，也只能依靠司马家。他如此许诺司马昭，不仅是想成全他们，更是想借司马家之手对付曹爽。反正一旦曹爽大势已去，他得以亲政之后，她也就只是一位颐养天年的太后了。那到时候与其再把她留在这个囚笼里，还不如放她出去寻找自由。

可即便曹爽势力被荡平，也不能将曹爽一网打尽。一来，曹爽是辅臣之首，若是除掉他，朝野之上恐生出非议；二来，也必须要留着曹爽来时刻震慑司马家，免得到时候得到权势的司马家一家独大，重蹈曹爽之覆辙。

踌躇许久的司马昭一反应过来，就赶紧朝曹芳叩了个头：“陛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荡平大将军势力。若大事可成，臣也绝不会伤大将军性命。”

自从上回他带刘氏进宫，郭阳坚决拒绝他后；他本以为他若还想要得到她，就只得设法成为跟曹爽一样的，翻云覆雨的一代权臣。可现在曹芳竟如此豁达地许诺于他，那他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比起他原本想做的事，只是一个曹爽，也要简单一些。

得到了他的承诺后，曹芳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又转向郭阳：“母后，你可愿意？”

而随着曹芳的话，郭阳也逐渐心潮澎湃起来——她已经看得出来，以曹芳洞察人心的能力，再过上几年，亲政一定不是难事。到时候若是真能荡平曹爽势力，让曹芳亲政；使得大魏江山河清海晏，物阜人熙，那她又何必再留在这皇太后的位置上呢？反正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虽然有些娇羞，但还是果断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若真的会有那一天，我定生生世世都不会忘了陛下大恩。”

但上回在这里她分明亲口跟他说过，她心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到这里司马昭顿时意识到，原来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上回她不过只是想要让他死心，才会那样说而已。而正是由于她心中一直都是有他的，现在才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果断。

即便那一天真会到来，也会在很久以后，不过有希望总比毫无盼头强。想到这里，司马昭那刚毅的脸庞上泛起的笑容，竟纯真得像一名孩童。紧接着，他又心悦诚服，恭恭敬敬地朝曹芳叩了个头：“臣同太后一样，生生世世都不会忘了陛下大恩。”

年幼时他见过曹丕，后来又见过曹叡；他本以为，帝王都会如他们那般霸道，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眼下曹芳却让他赫然发现，帝王之中竟也会有如此豁达大度，善解人意的。也唯有这样的帝王，才配的上昔日他与悼皇后，那此生此世永为魏臣的歃血为盟。

这时，心潮澎湃的郭阳虽然还想再同司马昭单独说会话，但也知道规矩，就对曹芳说：“陛下，时候已经不早。唯恐生出事端，当即刻送二公子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