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大军刚返回西城,蜀军便立即反扑上来,重新占据了新丰县。这下诸葛亮终于不敢再掉以轻心,在新丰县留下重兵把守,再去攻下它几乎不可能。这滂沱大雨又绵延不绝,一直下了三十日有余;远在洛阳的曹叡在群臣的竭力劝谏下,不得已只得下诏,让曹真与司马懿撤军回来。
大军一撤回洛阳,曹真的病情便急剧恶化,最终只能卧床不起。太极殿内,司马懿极其愧疚地跪倒在曹叡面前,苍老的语气一直在颤抖:“陛下,都怪臣收到大司马调令后,返回西城之时贻误战机,未能及时赶到子午谷;大司马才会被蜀军连攻数日,以致身受重伤,卧床不起。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跪在他身后的司马师和司马昭,也立即一起随他俯身在地,极尽虔诚,甚至连一动都不敢动。
再次回到这太极殿内,见已对他存了杀心的曹叡,司马昭心中自然有些惴惴不安。他不敢抬头,双眸直盯着地面,只听到曹叡一步步走到司马懿面前,停顿片刻后开口:“大司马没料到诸葛亮用兵奇诡,竟会在子午谷设伏;暴雨连下三十日有余,冲毁栈道,此乃天时不利,与爱卿有何干系?爱卿快快请起。”
可他话音刚落,旁边曹爽就立即气势汹汹地反驳道:“西山栈道一向牢固,怎会因为区区暴雨,就轻易被冲刷断绝,其中定然有诈!定是大将军以此为借口,迟迟不肯到子午谷,要置家父于死地!还望陛下明察!”
跪在地上的司马懿听到这里,却只是暗暗冷笑一声——无凭无据,曹爽说这些有什么用,曹叡会轻易相信吗?而即便曹叡真觉得此事有疑,但事已至此,曹真恐怕性命难保;曹叡能够依靠的力量也就只有他了,曹叡怎可能轻易降罪于他?
果然,曹叡转向曹爽,冷冷言道:“大司马病成这样,朕也于心不忍,你的心情朕能够理解。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且不可信口开河,冤枉别人。”
而即便曹爽觉得此事肯定跟司马懿脱不了干系,但他苦于没有证据,便也只能愤愤地闭口不言。
曹叡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些过了,便放轻声音安抚道:“带朕去看看大司马吧。大司马毕竟是朕的叔叔,朕实在放心不下。”
“是。”曹爽说着便站了起来,要带曹叡离开。
可曹叡才刚走了两步,就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回头,目光便直直落在,跪在司马懿身后的司马昭身上,那平静的语气意有所指:“大将军,朕听闻二公子在西城时,带领兵马沿沔水逆流而上,成功躲过了诸葛亮的哨探,助你拿下新丰县,可真是有勇有谋啊。”
“陛下谬赞,犬子可不敢当。”司马懿说。
“不过朕最欣赏的,还是二公子严明军纪,可作三军表率——朕听闻在朐忍之时,二公子军中有三名士兵贪污粮草;二公子当机立断,便斩了那三名士兵。有这等奖罚分明的主帅,也难怪军中诸将都对二公子钦佩之至。”
曹叡说到这里,司马昭心中“咯噔”一下,更为慌张;但他却愣是面不改色,从容开口:“学生蒙受圣恩,才得以有带兵打仗的机会,自然不敢辜负陛下厚望。”
大军就这么无功而返,曹真还身受重伤;如此情形下,曹叡非但注意到了司马昭,甚至还有兴趣跟他谈论军中小事。司马懿本能地察觉到,事情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他又不知道,其中深意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