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了三千年前的一切,那不是史册中记载的东西,那是实际发生的,如果是古籍中所载,还可以找无数理由否定,甚至可以直接抹去,但时间的记忆不会骗人。
弥泱目光灼灼,紧盯着垠渊,墨色的眼眸中似冰似火,极尽温热又极尽冷冽,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迫切过,只想听眼前的人亲口说一句,哪怕是假话,也足以糊弄自己一时。
“垠渊,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聊过了,比我弹沧浪曲的时间还要久,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太虚之镜前同饮忘忧,你是怎么说的吗?”
垠渊本想说月前,他们还同在星落屿上饮酒,聊着溟洲以后的事,可那一问,让他心头一震,神族生死与共,绝不内讧,生而为神,宁死亦不叛玄墟,这是他率数万神灵下溟海前,对着大道立下的誓言,也是每一个神族永远尊奉的法则。
“弥泱,当日之事,我实在记不起缘由。”他不是没看到那双眼睛中的渴望,不为真相,只为一个否定,但他无法否定,无法欺骗自己去编织一个谎言。
弥泱起身朝梨花树下走去,一丝失望的情绪迅速从眼底划过,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让她停在石椅和梨花树之间,心中又有了些许期许,盼着跟过来的人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梨花的簌簌声。
“垠渊,你能对着虚无大道立誓,从未起过让兰裳殒命之心吗?”她猛然转过身,对着咫尺之间的人,一字一顿说道。
垠渊闭上眼,那双眼睛里盖不尽的伤不可抑制地将他刺痛,心底的不安被冰冷一点点取代,对大道立誓,便是将所说之话刻入命运之轮,若有半分假话,必会遭受虚无所降的神罚。
“不能。”他颤声说出两个字,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三千年后的此时,看到时间留下的记忆,他尚且对兰裳颇有微词,何况是岁月彼端的过去。
弥泱,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但我不能骗你,这是此刻他心里最坚定的想法。
不能二字,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将横在两人面前,一刀一剑刻画出那张狰狞的笑脸,弥泱抬起手挥去虚幻的面容,一点一点拂过垠渊俊朗的面庞,抖动的睫毛缓缓抬起,一丝愧疚逐渐落满深邃的眼眸,指尖划过眼角,她叹息着自嘲道:“果然是我太高估了你,妄想你会给出一个令我信服的解释。”
“弥泱,我不想骗你。”垠渊只觉面上被指尖触碰过的地方一片寒凉,但面前那人的心底怕是更加冷到极致。
“那你告诉我,当日,你究竟是想杀我,还是想叛离?”弥泱眼里的所有情绪都在低头垂手的那一瞬隐去,再抬头看向眼前人时,面上再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样的平静却让垠渊感到害怕,她不再抱着希望,也不再充斥着失望,不爱不恨不悲不痛,淡漠的目光像般若峰上的万年寒冰,在他们中间堆起高耸入云的冰川,神族中对自己最信任,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从此,不再相信自己了吗?
“弥泱,我怎会杀你,更不会叛离神族。”他伸出手去拉住那只垂下去的手,却看到一个避开的动作,他们本能感知彼此心中所想,可那扇门,此时已对他关上,他找不出解释的话,因为当日,自己的确把两件事一起做了。
“垠渊,或许你所说是真,现在我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手上神光流转,弥泱将绝苍剑唤出,直立在两人中间,“你拿着绝苍,若是为了杀我,现在就动手,若你要叛离神族,我便杀了你,或着,你心中坦荡,未起过邪念,此剑亦能有所感。”神剑与主人心意相通,抖动着剑身不断发出呜鸣声。
凛冽的剑气在仙邸中扩散,仙泽中仙气翻涌,欲借着朝晖修行的仙君们,纷纷闭门躲入仙邸内,用自身的灵力布下最强的结界,以免被外面涌来的强大神力波及。侍立在奎山仙邸外的长明和长德,受不了这风起云涌般的强大的气息,屏息退出仙邸,直跑到暘谷结界附近,眼巴巴求着神君快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