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是蠢得连王位都丢了,今日又怎能留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呢?”
皇帝道:“如此说来,你倒还以蠢为荣了?”
盛姮撇嘴道:“臣妾说的皆是实话罢了,若臣妾又厉害、又聪明,哪还能得到陛下的怜惜?”
她不过随口一说,确然便说中了皇帝的心事。700txt.com
倘若盛姮真能在月上安稳一世,他们又岂会重逢?
倘若盛姮真能同温思齐琴瑟和谐,皇帝又怎会真去拆人姻缘?
可盛姮偏偏就是不要安稳,不要良缘,偏偏就是要自作聪明、自作自受,使得躲在暗处的他,老是放不下心,屡屡出手,步步行错,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她越不省心,便越是能牵动他的心肠,惹得他不忍,增得他怜惜。
就好似,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若是太过懂事,委屈的反而成了自己。
盛姮见皇帝似陷入沉思,又娇声道:“且陛下是真龙天子、英明神武,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能逃过陛下的法眼。而臣妾不过是个凡人,和陛下一较,自然就蠢了。试问天底下,有谁到了陛下面前不是这副模样?陛下您想想,像鹿国公这般机敏之人,到了陛下的面前,都只有诡计被识破的份。而臣妾呢,本就不及鹿国公,若在陛下面前还不老老实实一些,那岂不是轻则自取其辱,重则自取灭亡了。”
皇帝心头听得舒坦,但面上仍无表情,片刻后,淡淡道:“日后你都莫要再同那人来往了。”
那人自然指的是容修。
“你如今这副没皮没脸拍马屁的模样,学了他起码八成。”
盛姮鼓起脸来,像个包子,嘟嘴娇嗔道:“臣妾没有,陛下有所不知,臣妾的嘴巴本就这般会说。”
盛姮面容虽生得美艳妖冶,可若真扮起娇俏少女来,那便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皇帝不过偷瞄了一眼嘟起嘴巴来的盛姮,心下便大呼不妙。
所谓绝色,确然是一颦一笑,都易使人把持不住。
明明扮的是娇俏,可眉梢眼角尽皆是魅惑之意,好似天真无邪的神女同淫邪艳魅的妖女合二为了一。
神性和妖性共存一体,这般的女子,对天下男子而言,实乃极品中的极品。
盛姮本就是天生媚骨,来大楚后,又去烟花之地学了些媚术,如今已有小成,连容修这种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都拜倒在了盛姮裙下,更遑论皇帝这种本就不近女色的君子。
盛姮忽又问道:“陛下可见到溪儿了?”
皇帝愣了半晌,才想起盛姮口中的溪儿指的便是许澈那位遗腹子。
皇帝忆及方才所见的那张熟睡着的小脸,微笑道:“见着了,现下还熟睡着,朕不好打搅,便出来了。”
他顿了半晌,道:“他生得像你。”
盛姮道:“臣妾倒觉溪儿有几分神似陛下。”
皇帝险些称是,所幸回神及时,平静道:“他又非朕的儿子,怎会神似朕?”
盛姮也忙改口道:“臣妾是说,希望溪儿日后也能生得像陛下这般龙章凤姿,俊逸无双。”
“朕刚说了,让你莫要再拍马屁,这便又来了。”
盛姮娇软的身子靠了上去,一时迷醉,好似重回月上,身旁之人不再是大楚天子,而是那个自称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子。
她笑道:“臣妾没有拍马屁,陛下本就龙章凤姿,本就俊逸无双,本就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盛姮还是少女之时,便暗暗对天发过誓,她要娶便要娶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只有天下最好看的男子方才能配得上聪慧又好看的自己。
月上国中,是有不少才貌双全、性情柔顺的男子,但盛姮总觉,那些男子不过尔尔,连那位同她最亲近、最有望成为日后王夫的徐家公子,叫盛姮瞧着,都配她不上。
盛姮原以为,自己此生都未必能寻到一位如意郎君,直至那日雨中,他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抬眸一见,一见倾心。
那一瞬,倾盆大雨好似停了,沉沉乌云好似散了,七色虹桥好似现了。
可实则,大雨未停,乌云未散,虹桥更未现。
可少女心中的雨停了,心中的乌云散了,心中的虹桥现了。
那个人出现了。
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以往在月上,皆是她护着男子,这是她第一回 被男子护着。
原来,被人护着的滋味竟如此美妙。
原来,她不喜欢去护着人,而是喜欢被人护着。
原来,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在雨中为自己撑伞,而非自己将伞送给别人。
原来,她甚至还奢望,眼前那个人,能一辈子给自己撑伞。
而自己则一辈子躲在他撑起的伞下。
那一瞬,一个疯狂的想法从盛姮的心头生出。
只要能躲在他的伞下,她宁愿抛下月上江山,弃了公主身份,忘了女尊男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努力去做一个贤妻良母。
只可惜,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停留了片刻,便被盛姮抛出了脑海,尔后,却又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如果十年前,她大胆地向他道出这一疯狂的想法,兴许,自己会过得不知比现下幸福多少。
可惜,有些话不早说,便没了再说的机会。
可惜,有些事不早做,便失了再做的时机。
……
晚膳前,盛姮就跟着皇帝回了宫。
临别时分,自又是一番离别伤感,三个孩子抱着盛姮哭成一团,久久不愿放手,而皇帝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好似一个外人。
如今,他本就是个外人。
有时,许澈不在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盛姮这个做母亲的,便能完完整整地得到三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爱,也不必忧心还有个做爹的来同自己争孩子们的宠了。
临行前,皇帝提出想把盛澜接进宫,盛澜闻后十分欣喜,可盛姮却想方设法推掉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