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展微怔,随后利索地从袖子里掏出银袋。
“放回去。”
萧展又恭恭敬敬地将钱袋放回了龙案上。
未得旨意,萧展便不敢走了,生怕再被叫住,没想到,皇帝陛下竟又因此开口了,语气不悦:“你还站在此处看着这钱袋,是舍不得吗?”
萧展再不敢留,走到殿门前,忽想起一件大事,转身退回,抬首见君时,惊讶地发现那钱袋竟已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不由腹诽道:也不知到底是何人舍不得这钱袋。
皇帝见萧展退了回来,双目正盯着自己,立刻松手,放下掌中的钱袋,肃面正色,用威严来遮掩尴尬,问道:“还有何事?”
萧展认真道:“臣忽然想起,夫人临走前,嘱咐臣明日去她府上当护院。陛下,您说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
昨日盛姮虽仍未见着萧展,但却遇上故人,心情委实大好。
她初时见展啸时,心头还有些不安惶恐,毕竟当年,是她亲口将许澈打入的冷宫,也是她的多疑和绝情断了许澈最后的痴念。
盛姮本以为,忠仆展啸会因此对她怨念颇多,久恨不放。不曾想,三年过后,展啸竟能冰释前嫌,同她对桌共饮,还愿接受她施舍的恩情。
她对展啸好,无外乎是为了补偿当年对许澈的亏欠。兴许这般,日后黄泉相逢,许澈便会因此少怨恨她几分。
但直至如今,盛姮仍旧不敢同许澈黄泉相见。
她甚至,连做梦都不愿梦见许澈。
心中有愧,自怕鬼敲门。
今日上午,盛姮早早起身,梳洗打扮,为的便是等候亡夫的那位旧仆,奈何这一等,竟等至了午后。
午后已至,人未至,盛姮不急,舒芸倒有些急了,道:“这呆子,主子如此待他,他竟这般不领情。”
盛姮有些失落道:“我原以为展啸已然放下前事,看来亡夫之事在他心头还是个结。我曾对亡夫如此那般,现下展啸不愿受我恩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舒芸道:“倘若他真不愿,昨日也不会接下主子给他的那袋银子。”
听舒芸此言有理,盛姮便更为不解了。
言谈间,门房来禀,说是温思齐到府上了。
温思齐一见盛姮,便轻摇头,盛姮便知,诗稿之事没了后文。温思齐怕盛姮思虑过多,便只把诗稿退还了给盛姮,隐去了皇帝陛下因诗稿而龙颜大怒之事。
盛姮收回了那一叠纸,神色如常,温思齐倒先安慰道:“阿姮莫急,诗稿之计虽行不通,但仍有其他法子。”
盛姮深知,天下间难有一蹴而就的好事,诗稿被退,也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半晌后,她轻叹一口气,道:“思齐,这想法子之事,便不劳你费心了,我自个再琢磨琢磨。”
温思齐道:“阿姮,你连龙颜都未见过,自不如我熟知陛下,故而这想法子之事,还是该交由我。”
盛姮道:“离府之日,我便说过,我已欠你太多,不愿再欠下去了。”
温思齐微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如今不是在施恩,而是在还债。”
大雨中,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在温思齐瞧来,比泰山还重。
盛姮不明此话何意,刚欲开口,便听温思齐道:“昨夜,容修出了一计,只是这计……”说着,他眉头轻皱,面露为难之意。
盛姮急问道:“愿闻其详。”
温思齐不答反问:“阿姮,你会跳舞吗?”
大楚民风开放,加之又受了不少异族影响,故而不论在上在下,都很是推崇女子能歌善舞。
身为大楚的闺秀,除却要学琴棋书画、女红茶道外,这舞艺也是不可或缺的。虽不求闺秀们的舞艺能精湛得同烟花之地的女子一般,但至少还是应略通一二。
且有此技艺傍身,外可家宴助兴,内可闺房添趣,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
若盛姮是大楚公主,那她此时,定会自信点头。
奈何她不是大楚公主,而是月上公主。
月上女子学的是诗礼书数,习的是射御拳脚,何曾学过什么歌舞?在月上,跳舞那是男子才做的事。
于是,盛姮一怔后,摇了摇头。
温思齐在月上待过,知晓盛姮应是不通舞艺的,方才只不过是侥幸一问。
“既然你当真不会,那此计便不予考虑了。”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盛姮语气认真,神情也很是认真。
方才一听“跳舞”两字,盛姮便猜到了容修的计策,也不禁腹诽,此计不愧是容修所想。
皇帝陛下是男子,而正如许澈多年前曾对自己说过,在大楚,男子大多数时候是用下身思考事情。
倾慕才情,抄写诗稿,这些都是虚的,倒不如在御前献舞一曲,扔下脸面,投怀送抱。
能抱住的肉体,那自然是实的。
温思齐未言,但盛姮能猜到,诗稿被退,那便言明皇帝陛下看穿了自己攀龙附凤的心思。到了这时,与其退而固守,还不如迎头直上,皇帝陛下看惯了端庄有礼的大楚妃嫔,便应换换口味,瞧瞧异族女子的奔放撩魅。
容修之计,从某种意义上来言,确然远胜温思齐之计。
盛姮心想,难怪这位爵爷在御前能混得如鱼得水,因为他更懂男人心,更明白皇帝陛下想要什么。
献舞之计盛姮愿纳,但却被温思齐泼了冷水。
“学舞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你无功底在身,强求不得。”
盛姮微笑道:“我虽未曾学过舞,但却学过武,这武和舞看似大相径庭,实则内里相通,否者当年前朝的公孙大娘又怎能‘一舞剑器动四方’呢?”
温思齐忧道:“但时机着实紧迫。”
盛姮问道:“何时献舞?”
温思齐道:“容修说,若你点头,半月之后,能给你一个御前献舞之机。”
“只有半月?”
半月学舞,于盛姮而言,确然有些紧迫。
温思齐点头道:“过时不候,容修只愿帮你这一回。”
……
温思齐走后,盛姮依旧没有等到展啸,
她虽知有些事强求不得,但仍望能助展啸一把,就算是暗中相助也是好的。
主意定下,她便唤来了舒芸,吩咐道:“昨日我所观不错,展啸应当是那咸亨酒铺的常客,既是常客,酒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应当是知他底细的。你拿些银子,再去一趟那里,向铺子里的人打听打听,展啸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