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桌上那串佛珠,他漆黑的眼底浮起一些浅淡的情绪。
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卿柔枝也感到怅然,是啊,终究是,物是人非。
可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将另一个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曾为父所害。
她,是他父亲最大的帮凶。
“人有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所受之苦,柔枝愿以后位荣华来抵。”
卿柔枝敛裙屈身,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去,青丝散乱如流水:
“只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卿家满门性命。贬去边远之地也好,困于一方宅院也罢。殿下的怒火,柔枝愿一人承担。”
“你?”
他指节叩动着,忽而,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褚妄:嗯,怎么承担
注: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
出自《钵塔院如大师》唐代白居易
第9章 、拥抱
幽幽烛光下,女子缓缓抬起眉眼。她的眼睛是真正的翦水双瞳、目含秋水:
“殿下可知,卿府上下共一百二十三人,三族共三百六十七人。君王一怒,流血千里。”
“我知要与殿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跟我父不同,我只看重我自己,和他们的性命。”
“至于旁的,我顾不上,也不敢顾。”
他眸色微凝。
“可你父,你兄都视声名如命。即便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只会憎恨。”
男人薄唇如一把刀,吐出催肠剖肝的字句,“憎恨你这个一身媚骨、以色侍人、背主求荣的,妖妇。”
卿柔枝狠狠一颤。
此言,诛心。
“我也不会,为娘娘正名,”他微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娘娘一生都会背负骂名,从生到死,从今生至来世,乃至万万世。即便如此,您,也不悔么?”
卿柔枝将他面庞望住。
半晌,轻轻一叹:
“殿下又可悔?”
褚妄挑眉,冷眼看她。
“殿下当初,不也是这般过来的么? ”
皇宫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浸满了仇恨和算计。譬如他,骨子里明明流淌着一半来自于褚氏皇族的,尊贵的血液,在那尊卑分明的大越皇宫,却活得比狗都不如。
后来,他靠着肮脏的手段一点一点往上爬,是陛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然而,刀怎么能有心?
当那把刀有了心,脱离了主人的掌控,便被彻底舍弃。
他的父亲不再需要他,他的子民不再需要他,所有所有的人,都不再需要……
褚妄微微闭眼。
“母后今夜的话,有些多了。”
“深宫多年,您怎么还学不会明哲保身的道理。”
他睁眼,眼底所有情绪早就扫荡一空,含着强大的威压和锋利的冷意,瞬间刺穿她的心脏:
“既已嫁与皇室,便是我褚家妇,心心念念却都是卿家满门,此为不忠。身为陛下之妻,却在他病重之际倒戈本王,此为不义。”
“如此看来,娘娘跟本王,还真是一路人啊!”
什么一路人?
狼心狗肺的一路人。
“这让本王如何放心,今日这一出,不会在将来重演呢?”他意味深长。
卿柔枝立刻道:
“殿下可以将妾逐出宛京,永不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