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声。16xiaoshuo.com她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收拾好摊开在案几上的书卷,吹熄烛火,爬上了床。
黑暗中,她枕着胳膊,靠在床头,借着羸弱月光,睁大了澄亮的眸子,看着手中笑得傻啦吧唧的糖人,长长的睫毛缓缓地眨着,目光怔怔,许久许久。
无论乔宣表现的多云淡风轻,田家之人,尤其是谭氏和田蜜,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这股愁云,一直压在田家小院上,经久不散。
这边是愁云惨淡,另有一边,却有雷霆奏响。
此刻,阮府书房,方圆几十丈内,人迹罕见,众仆从有多远躲多远,连上个茶都你推我我推你,生怕殃及池鱼。
今儿个税监大人回来后,火气可是大得很,直接叫人去督审司把潜公子‘请’了回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潜公子,凶多吉少啊。
想着那个神情虽请冷,容颜却分外俊逸的少年,众人不由惋惜,深深地为他捏了汗。
而那个请冷冷的人,此刻正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容颜平淡,寂静得很。
他就这样跪着,身子动也不动,未曾开口求过半句饶。
而他不开口,那人便也不松口,任周遭的压迫感越发地沉重。
阿潜的面前,有一张巨大的梨花木书桌,桌后大椅子上,坐着一半百老者。
老者皮肤松懈,眉眼下掉,从层层堆积的眼帘下射出的目光,尖锐冷厉,活像要剥人一层皮。
阮天德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抿紧着嘴的少年,手中端来做装饰的茶,已经冷却了很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他一直贵的笔直,未动分毫,这个义子,如今便是连他,都有些佩服了。
阮天德总算放下一口未饮的茶水,稍有些尖细的声音,沉沉地道:“阿潜,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跪下?”
“阿潜不知。”阿潜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平静的落在阮天德身上,静静说道:“阿潜只知道,义父让跪,阿潜便跪。”
依旧是如此的服从,服从到没有自我。
阮天德看着面前这个冷清地仿佛没有灵魂的少年,心中摇摆不定。
他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这些年来,但凡是他的吩咐,阿潜都完美完成,阿潜就是他最称手的利刃,每次出手,均快、准、狠,从未叫他失望。
但是这一次,他却帮了外人,帮着外人来对付他,简直不可饶恕。
但这也是云子桑的片面之词,他还没老糊涂。
阮天德脑中数个念头滑过,面上却分毫未显,他仍旧冷冷地看着阿潜,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听云仙子说,你好像中意那个田蜜的小姑娘?”
难得的,阿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垂着头,不言不语。
世人都说情爱有毒,难道连阿潜也沉溺其中,被迷昏了头,变了?
可是那个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真心是打哪儿看,都看不出半分美人样来啊。她要怎么迷惑男人,这还真是缺乏想象力。
难道,向来清心寡欲的阿潜,偏就是好这口?
阮天德的面色,古怪的变了变,他正了正容,一双厉目狠狠地刮着阿潜,手掌一拍,直接将那结实的扶手拍碎在地,只听轰然炸响中,他寒声道:“那小姑娘屡次坏我们好事,你帮着她,又将你义父我置于何地?!”
这一击,暴戾如雷霆,那原本敦厚的木头,碎裂后,竟如利剑般锐利,所过之处,擦痕无数,其中一道,就落在阿潜完美无瑕的脸上。
鲜红的血液从颊边滑落,一滴一滴,滴在他银白长袍上,那红熏染开来,竟如冬雪中的梅花般,清冷孤傲,美得动人心魄。
便是连心狠手辣的阮天德,目光中也隐见惋惜和后悔。
触目惊心的红,印在洁白无暇的脸颊上,长眉未皱,阿潜未动,他恍若未觉,只是抬起头来,安安静静地看着掩着略有些颤抖的手的阮天德,不答反问道:“原来,义父以为我是在帮她。”
阮天德眉一皱,疑惑的反问:“难道不是?”
阿潜摇摇头,清澈眼眸,如水中隔纱,朦胧地有几分不真切,但听他清浅如山泉的嗓音,轻而肯定地道:“当然不是。”
清涟的眼眸中波光潋滟,他看着有些迷茫的阮天德,轻轻淡淡地道:“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在加速她的消亡。”
阮天德的眉皱的更深了,眉宇间几道深深的折痕,都能夹死几只蚊子,他看着他已看不透的少年,听着他清清浅浅的道:“此一次,确实是她大获全胜,但赢了,就一定有好处吗?”l
☆、第一百八十章 隔岸观火
阮天德不明所以,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越发看不透了,十几年朝夕相处,却犹觉得陌生如此。
“我看未必。”阿潜轻声否决,他修长的身子,跪得笔直,比坐着的阮天德还直,语调平缓温淡,淡淡地道:“她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甚至把神机妙算的云仙子都给压下去了,可这压下去,真的不会引起反弹吗?”
“义父。”他目视着似有所悟的阮天德,低低地道:“云仙子,是那种任人踩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云子桑那秉性,那身份,怎么可能会甘居人后?
“所以,你其实是在借云子桑的手,来对付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阮天德恍然,泛黄的灯火下,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有些病态的笑容,不断点头道:“此计甚好,即可磨了云子桑的神气,又可除了田蜜这个异数,一举两得,还不费吹灰之力。”
“这德庄的势力,实在是有些过多了,少一些,弱一些,也舒坦些。”边说着,阮天德边起身,他绕过案几,行至阿潜身前,亲自扶阿潜起来,拍着他单薄的肩膀,笑着道:“乖儿,你果然没让义父失望,义父将事情交给你去办,义父完全放心。”
“多谢义父信赖。”阿潜拘礼,荣宠不惊。
阮天德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到桌前才放开,他将他安置在椅子上,也未回坐于案后,而是站在他身旁,笑问阿潜,“乖儿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阿潜清涟的眸子里泛起几圈涟漪,他眸光动了动,沉吟可会儿,突然定于某处。
他毫无征兆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远处夜空,低吟一句:“开始了。”
阮天德未料到等来的是这一句,他疑惑地朝他所望的地方看去。这一看。未免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