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个背影想,两只手下意识地绞紧,忽然就冲那个背影喊了一声:“明天,你还跟我去采访吗?”
那个背影滞了下。过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隔着那么十来米的距离望着她。
太阳早已落山,天也黑了下来。隔着那么远,他们双方其实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她听到了,即使事隔多年以后,夏文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喘息声。轻轻的,却有些急促,一下一下,打在她的心上。
“我想,我可能去不了。”终于,他说话。低低的声音,很稳的声线,“你知道,后天开始,全市有个大型车展,那个,一直是你二哥杂志的重点。我可能,得从明天开始,做点准备……”
“我明白,我理解!”她使劲地仰着头笑,连说出来的话也夹杂在笑声中变得字字如梭。
她说:“谢谢你,三哥!”
这五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字一句在暗夜里分外清晰。
终于,四周的路灯亮起来,照着他的脸,惨白惨白的。
月亮也升起来了。她拼命地仰着头,想看看,那个寂寞的嫦娥是不是一直都在。
“我走了。”
她听到他说。可是她没有把头低下来。
然后,她听见关车门的声明,引擎发动的声音,还有,汽车开走的声音。
她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仰着头看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我,我不知道儿子咋会这样纠结……
50遇险(1)
那一晚,夏文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糊前最清醒的记忆,是脸上一直是湿漉漉的。她不停地伸出手去擦,可似乎总也擦不干净。
后来,好像是睡着了,做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梦。
天忽然下大雨,她被困在一个岛上。四周除了水还是水。她都已经绝望了,却看到了安旭。划着一条摇摇晃晃的小船向她的方向驶过来。她拼命地向他挥手,可他置若罔闻。她几乎已经放弃了,却又看到了程亦鸣。他是游着泳过来的。他的速度很快,几下就追上了安旭的船。他们俩在船上船下争执着什么,越来越激烈……然后,她看到,程亦鸣伸出手去拉安旭,安旭奋力地反抗。船翻了,他们两人都掉进了水中。她在岛上惊叫,可风雨声音迅速淹没了她的叫声,绝望笼罩四涯。
“我来了,丹丹;我来了,丹丹……”程亦鸣的声音突然响起,有如天籁。她从绝望中苏醒,惊喜之余,环顾四周。可除了声音,她看不到他,除了四面的水,什么也没有。
“我来了,丹丹;我来了,丹丹……”
她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刚刚的喊声,不过是自己的手机短信提示音。
这个奇怪的提示音不止一次让她成为大学大课教室中的那个异端。也不止一次让她周围的人惊诧。不知有多少人问过她为什么,她只笑而不答。这段ps处理的声音几乎用掉了她整整三个周末的时间。可是,最终的结果,她是满意的。那么像一个人,天天都在她身边。
这,就够了。
夏文丹爬起来擦了下脸上的汗,扭亮床头的灯。
手机上短信的提示一闪一闪的,如暗夜的星星。
陌生的号码。
夜半陌生号码短信,通常是那些发票开具赌博被抓要求汇钱追踪丈夫隐私设备推荐云云。
连看都觉无聊。
夏文丹靠坐在床头,长郐了好长一口气,才拿起手机,准备删除那不断闪烁的短信。
许是刚刚的梦耗尽了她的精力,指尖一滑,她竟然按下了“阅读”键。
两句话,整整齐齐排成两行。在台灯的映照下分外清晰。
不是**发票开具找***先生(女士)。
不是我在**聚赌被抓,请往*****账号上速寄**钱。
不是想了解丈夫(妻子)行踪吗,最先进的**助你事半功倍。
不是那些,而是清清楚楚两行字。
【我知道你想追查那个农民工的事。】
【关注下乐天财务公司,你会有发现。】
无抬头无落款。却真真实实是发给她的。
夏文丹有瞬间的恍惚,又迅速把那两行字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再一遍……
事后多年,她想起这个夜晚,总会不胜唏嘘。
人世中,总有那么些意外与瞬间,不经意地就改变了一生的轨迹。
这个夜晚,这个噩梦醒来的夜晚,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就是这样的瞬间。
那一晚,夏文丹捧着这条短信看了无数遍,也想了无数遍。她原是准备放弃了。在路灯下程亦鸣离开的那一刻,她就是这样想的。她硬生生地要跑这个跟主题全然无关的东西,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找个理由跟那个人多在一会儿罢了。他既然拒绝,那个所谓的题,也就没有必要再跑了。
可是,这条夜半短信……
天明的时候,夏文丹已经梳洗整妆完毕。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虽然短信已经删除,但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已刻在心中。
即使只剩下她一个,即使她已经失去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她也决定要继续。
这一晚,她想通了很多事,唯一没想通的,是这条奇怪的模糊的短信怎么就那么容易地改变了她的决定。
唯一的解释是,在失去程亦鸣的那一晚,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把安旭也狠狠地推开的理由!
可惜,这个道理,她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才真正地明白了。
辗转找到乐天财务公司的时候,已接近午餐时分。这个公司隐匿在城中一处并不起眼的15层商用大厦的顶楼。光看大厦外墙,就知道有些年头了。破旧作响的电梯只到14楼。出了电梯门,拐了一个弯,才找到人行通道。拾级而上,再拐了个弯,“乐天财务公司”几个不大不小的黑底白字才在眼前。前台坐着个年轻的妹儿,以肘支头,似已昏昏入睡。
夏文丹站在公司门口,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