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说说笑笑吃了多半个把时辰才算用完了晚膳,待丫头婆子们撤下了碗筷,太阳已近偏西。502txt.com
银月站起身来,将手伸给夏归雁:“扶我去外边坐坐。”
“坞主可是要问问那个小贱奴?这秋凉了,外面有些子冷,还是将他叫进来问好了。”
“那贱奴如此埋汰,没得肮脏了这屋子!我也想去外面透透气。”
夏归雁不再说什么,执起坞主的手,一边走一边瞧着坞主的玉指又笑道:“瞧奴婢这记性:大早的就调了花汁,想着要给您染指甲的,这一天竟然忘记了,要不奴婢给你拿去,你一边歇着,奴婢一边给你染指甲。”香儿忙赶了过来,伸出手来:“如此姑姑自去取去,让小女来扶了坞主。”
银月微笑着将手臂放在香儿手中,香儿扶银月出了堂门,下了台阶。走到梧桐树下放置的藤椅之旁,坞主款款落坐,艳阳也在下首一张椅上坐了。那雪夜听得声音,全身阵颤几下后肌肉缰硬绷起。
残阳如血,奴隶受鞭刑
银月笑道:“艳阳,给娘吹个曲子吧!”
艳阳笑着拍拍手,既有一个小丫头取过一只玉笛来,艳阳横笛唇上,含笑瞧了香儿一眼,清亮流畅的笛声从唇边流出。
香儿听得出是曲《相见欢》,听得出艳阳在乐艺上是下得一些功夫的,一曲《相见欢》吹得欢快明丽,道尽了离人初相见、有朋远方来、知音会一堂之欣喜快乐。
银月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轻轻松松地阖上眼帘。丫头们从新上了茶来又摆了四五样果子在石几之上。
悠悠乐声里,夏归雁取来了凤仙花汁,坞主悠然地伸了手指递给夏归雁,她蹲下身子,在坞主纤长的手指甲上涂着风仙花汁。
夕阳梧桐,晚风轻拂,公子白衣胜雪、玉笛横唇,翩若谪仙。
下人们三三两两沐浴在夕阳晚风中,面上俱带着笑,也摇头晃脑地听着曲子。
好一幅安乐祥和大家图!
只除了那依然跪地的奴隶。
如血的残阳之下,夏归雁执着银月的手住那纤纤玉笋般的手指甲上涂抹着风仙花汁,花汁鲜红如血。正如她身前不远处手捧鞭子,跪在碎石之上的雪夜膝下流出的鲜血。
银月惬意地看着自己手指,轻轻笑了。指上花香,艳□滴;唇上一点朱红,艳□滴;夕阳残照,艳□滴;奴隶膝下鲜血,也是艳□滴。
香儿胸口发闷,双手在袖中悄悄握紧。
长久的沉默中,坞主终于发难。
“雪夜,你跪过来些。”
雪夜身子晃了晃,却未能移到膝盖。艳阳的脸上显出明显不奈:“贱奴才,没听到主人命你过来!磨蹭什么!”
雪夜低垂的眼眸霍然一抬,眼里露出几分强硬倔强。见他轻轻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香儿猜测他膝盖已经麻木,一时不能动弹,这是在运用内气冲开血气淤积之处。果然,他膝盖开始缓缓动了起来。那尖利的碎石有许多已经被血液粘在膝盖之上,膝盖移动处,那膝上碎石也跟着移动。他上身一动未动,膝行之处,一步一个血印。
至行到离银月几步远处,方停了下来。
“雪夜,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银月笑容温和,声音轻柔,如同在调侃一个心爱的顽皮孩子:“你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连小主人都敢忤逆。”
雪夜低垂的头霍然抬起,密布着冷汗的脸上写满了强硬不服:“下奴,没有忤逆小主人。下奴不敢忤逆小主人!”
“哦,你是说你小主子说谎咯?”银月依旧的云淡风清。
“娘亲!您瞧瞧这该死的贱奴这是什么样子?那里像一个奴隶?您还问什么,让儿子好好叫训他一番也就是了!”艳阳挽了挽袖子。
“艳阳,你瞧瞧你是什么样子,好坏也是大家的少爷,这等下贱的奴才就算犯了错也不用你亲自去责罚于他。”银月摇摇头有些宠溺地看着艳阳:“再则说,他错在什么地方,也总应该让他明白,也免得他心里不服,觉得主子们待他不公……”
唇边的笑越来越柔和,:“雪夜,今日以忤逆主子之罪而责罚于你,你心里可是服气?”
雪夜垂了眸看不出表情,见他身体僵直、肌肉紧紧绷起,嘴角轻轻抽动几下,居然向上扬起,:“下奴……如何想法并不重要……主人责罚奴隶,不需要理由。”一线笑容虽一现如昙花,在香儿看来却是嘲讽、不屈与倔强。果然,银月剪水双眸猝然冰冻。
她眉锋一扬,伸手指了雪夜,:“你!好一个‘主人责罚奴隶,本不需要理由’学会将你主子的军了,真是好大的本事!”却猛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好!好!”笑声悲愤高亢,震动头顶梧桐树。一片残破落叶抖动两下,飘然坠落,落在雪夜高高托起的鞭柄上,轻轻一弹,拂过雪夜散在落日余辉中的乌发,满是疤痕的胸膛,翩然停在雪夜正在凝注的地下。
林坞主笑的喘不过气来,一只手抚上胸口,喘息着看着雪夜:“好……好……,都是最下贱的奴隶了,还……如此的死硬,真是太像……哈哈,这真是有趣极了,哈哈,太有趣了!”
雪夜木雕泥塑般,不再动得一动,只一道道汗水自他肌肤中渗出,汇集成珠,有几滴落在身前落叶之上,“扑扑”有声。
“也好,也好,没想到事情会越来越好玩,越来越有趣!”坞主仍旧笑的如花似玉,香儿却觉冰冷的风霜已经欺上心头,知今日定是不能善了,不由的上前走上一步:“坞主……”
“哦?”银月眼眸一转,盯上香儿。
香儿不卑不亢,对着坞主屈膝行礼:“坞主,其实,这个奴隶本来是怕我的点心有毒而害到公子,所以才会忤逆了公子,应是出于一片忠心……”
“看来我家这个奴隶倒是挺有本事,竟能让才一谋面的香儿姑娘为他求起情来。”银月微微眯了眼睛。
“香儿,怎么李家嫂子没告诉过你:这个奴隶粗鄙下贱,是不能当人来看的,只是一个畜牲,还谈得上什么忠心耿耿?只要尽尽一个奴隶的本份就是好的了。可他偏偏不安分守着这主奴本份……”夏归雁直起腰来,责备地看着香儿。
“香儿姑娘,雁大姑说的是。这贱奴常常会不记得自个的身份,你瞧瞧他今天的路上那个狂妄,还真以为他自个是主子了呢。”艳阳也在温婉含笑。
“呵呵,我瞧香儿姑娘倒是性情中人,本坞主很是喜欢。不过……”银月转眸瞧着雪夜:“让这贱奴如此一说,倒让香儿姑娘以为本坞主是个不分原由,苛待下人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