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一下抿紧了嘴唇,握着马刷的手指又在用力。虽未言语,全身却透出萧寒的怒意。
“呵呵,还真开不得玩笑呢。你生起气来很有趣呀……想怒又不敢怒,想忍又不甘心……嘻嘻,我可是一片好心呀,寻思着马儿都要吃点草料,何况是人呢?”香儿故意将托盘举到雪夜脸前。
雪夜侧侧头,更深地垂了眸,并不回答。
“不过我又一寻思,你虽说是人,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奴隶。方才大大得罪了本姑娘,所以这饭菜可是加了料的,也不知你敢不敢吃。”香儿鼻子轻轻皱起,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她说着将那大海碗连同托盘一起放在旁边一石桌上,再不看雪夜一眼,转身款款离去。
她没看到,雪夜愣愣地看着那石桌上的饭菜,雾气又蒙上他的眼睛。
香儿回到厨房,只随便拔了几口饭,便回到堂屋之中。
李芳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放在床上有好几个大包袱。见香儿进来,笑道:“令主,您自个吃过没有?”
香儿点着头立于李芳姑身前,正色道:“从现在起,你叫我香儿即可,我应该叫您姑姑才是!”
“哎呀,这可怎么敢当!您上面下来的,当时王府的人只说拿令牌之人就是令主,让我惟命是从。王府有恩,我也是闲了六年才好容易见到令主,怎么敢真的要当您姑母?”
“姑姑,您请先坐下,万没有姑姑站着,侄女坐下的道理。”香儿说着不由分说将李芳姑摁在椅上坐下:“滋事体大,不可让人瞧出什么。就照您说的,那万夏坞人个个不俗。呵呵,这本来我可是不信的,如今是信了……您叫我令主,如果着谁听了去,岂不漏了行藏?”
“这……”李芳姑笑了起来。终不客气地坐稳当了:“是了,刚才还说要万事小心,不可因小事不慎,叫人瞧出了端倪,自己却又如此拘泥。本来就是……香儿不说,我也应该自己提出的。那我就当一时的姑姑了,只委曲了香儿了。香儿,你也请坐。”
香儿在李芳姑对面落座:“您为了报王爷大恩,抛下孩子,在这里一住六年,香儿着实替王爷感激的很!好在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回到夏州,与儿子团聚了。”
“儿子!”李芳姑猛然一惊,倏尔站起:“令主知我那……孩儿消息?”
“是!”香儿看到李芳姑满脸的关切,赶忙起身,将李芳姑扶在椅上,面露出深深的同情:“可怜天下父母心!放心,您儿子现在是王府侍卫。少年得志,也算是文武双全,前途不可限量。”
“是,”李芳姑缓缓擦擦眼泪,“自打离开那孩子,我就知王府之人会对他多加照料,并不担心他会不好……只是,我……还是日日夜夜思念于他。令……香儿,这次真的就能完成全部任务?真的能返回夏州?这万夏坞中不会再留人了吗?”
“呵呵,您担心什么?还要留您下来,使你们一家不得团聚?其实……”香儿蹙了眉头,:“其实你如果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就会知道这件事一了结,这万夏坞便也没有什么事让你留下了。那暗庄之事,咱们也就不节外生枝去管了。”
“……”李芳姑张了张口,却未发问。
香儿抿了一口茶,眯了眼睛:“派你来只要你监护刘公子,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怕您心里有负担反而露了行迹。如今也应该让您知道。”
“……”李芳姑瞪大了眼睛。
“那刘公子刘艳阳其实是夏凉王爷之子,并且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应该叫做——萧艳阳!”
“什么?”香儿声音不大,李芳姑却听得如闪电雷鸣,她一下子从椅上蹦了起来,又自觉失态,缓缓坐下:“这……怎么会?这,不……应该是……”
“呵呵,姑姑何必如此?香儿此次来就是为了接世子回府!”
“原来如此……”李芳姑从惊愕中醒过来,“那坞主,她曾是王爷的……妃子?”李芳姑犹犹豫豫地问。
“说与你听也无妨,反正你早早晚晚的要知道。”香儿注视着李芳姑:“这刘月本是大夏国公主赫连银月。十八年前王爷率大魏将士攻破大夏王都万统城……”
“她是银月公主?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芳姑有点儿恍然大悟样子。
香儿却奇了怪,瞧了一眼李芳姑:“姑姑说什么呢?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芳姑讪讪地笑了笑,“又是我多嘴了,想到别的事情。您先说您的,回头再告诉您。”
香儿点点头:“王爷对银月公主早就一见倾心,城破之后就虏了公主。不久,就发现公主怀了孩子。王爷……”香儿眼眸凝向远方,神色有些黯然:“王爷当时心中极是高兴,对这小王子给予许多感情,当时奉王命守在长安时身边都带着有孕的公主。但是,哎,也是命数,小王子超了产期一月而不出,银月公主却趁王爷与吐谷浑王相会金城时逃离长安。虽被王爷赶到追上,但是,王爷却与公主折箭立誓:公主保证会好好抚养王子,王子长成一十八岁前还给王爷。王爷立誓,只要公主归还王子,将不再干预公主作为。如今,离一十八年之期相差不足一年。可是公主从来没有给王爷有过一丝半点的交待,更别说有还王子之意。”
香儿说完,悠悠一叹,拿起茶盅来,轻轻撇着浮沫,室内静寂。:“姑姑,您也是母亲,我知道当时留了您儿子在王府是有人质之嫌,你心里未必愿意。那么您不妨揣测一下这银月公主到底是什么用意,她真的打算食言么?”
李芳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似水:“哎,必竟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十月怀胎就已经是母子情深。作娘的,那一个不疼爱自个的孩子?就是我……要与自己的孩儿分开时也是心如刀割。虽然明知王府会好好地待我那孩儿,但这许多年来还是……心心念念,放心不下。”
香儿脸上带了愧疚:“姑姑见谅!我知道王府办事的人留您儿子在王府有人质之意。此次回去,定当重重补偿于你。”
“这……令主,不,香儿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那孩子如果跟着我也未必有好的前程,如今他这样有出息,我这当娘知道他好,就是见不到他也是开心的……我是想说,那个银月公主她心里定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与儿子分开,可是,可是依我想来。这公子一回王府就是世子,前途富贵不是一个万夏坞能比的。银月如果是为儿子前途着想,让王子认祖归宗也是可能。”
“可是,可是这银月公主对王爷心怀灭国之恨,她岂能甘心把儿子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