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改变,就好像她所说,她从没怨他,恨他。ggdbook.com然而,他却偏偏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好像昨天,他明明捉紧她的手,但最终甚么也捉不住。
或许,就算是天下手艺最巧的工匠,在修补玉器时,也不能达致完美无瑕的境界——不是他手艺不好,而是不论他如何努力,破碎了的玉器,总会留下裂缝,有些伤口,是不论人们如何努力,也不能缝补的。
他知道她放不下,但他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二人间无形的疏离。
连他也理不清对她的感觉,没有对易姿容浓烈的爱恋与思慕,却又不是纯粹的伙伴。那淡淡的牵念,好像初春的太阳,让人感到温暖;那轻柔的情愫,好像蚕丝,让人缠绵绯恻。不爱她,却绝对不要失去她。
也许,这就是情人与知己的分别。面对着情人,那浓烈的情感让你愿意燃烧自己;对于知己,却是不用言明也能深知对方心意的窝心。没有激情与悸动,却让人眷恋不舍。
「太子,太子。」蒲兰心的轻唤让他回过神。「还未睡醒吧,还是多睡一会儿,好吗?」蒲兰心握着帛巾。
萧敬抱着她,要打破二人之间的隔阂,「没这样的事。」
她知道萧敬的心思,也明白他为何要抱着她。只是,任谁也不能轻易面对他们之间的鸿沟。不是不喜欢看到他,而是不想面对二人之间的一切。
「太子、太子妃,不好了。皇后……」静影拍门大叫。
萧敬放开蒲兰心,「进来。」
静影一脸慌张,「奴婢见过太子、太子妃,皇后她……皇后她刚才吐血了!」
萧敬与蒲兰心均是一愕。
「立即叫叶太医前来!」萧敬吩咐,然后立即更衣梳洗,与蒲兰心一起赶到萱怡间。
萧敬与蒲兰心一直守在外间,太医叶澈则在萱怡间抢救慕容珂。叶澈让慕容珂喝返魂汤,但她不但把返魂汤吐出,更吐出鲜血。
萧敬抱着颤抖着的蒲兰心,握紧她冷冰的手,「母后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怎么会这样,母后昨夜才喝了以『夏衣』煎的药……难道……」
「不用多心,也不要想太多,你不相信叶太医的医术吗?」
「如果真的是『夏衣』惹的祸,那妾身不是……」是她害死慕容珂!
「没有,你没有做错甚么!换了是我,也会想办法医好母后的病。」
叶澈来到外间,一脸沉默,萧敬大概已猜到结果,但仍问:「叶太医,母后……」
「太子,皇后已殒没了。」
蒲兰心双足一软,萧敬紧抱着她。之后,萧敬与叶澈的对话,蒲兰心都听不到。
不是说过「夏衣」能治好皇后的病吗?为何会弄巧反拙,反让皇后猝死?
「『夏衣』味辛性温,是一种带有毒性的药草,在炮制时,须去掉其心。要是炮制不得法,毒性残留在『夏衣』内,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她翻查医书,看到有关「夏衣」的解说。会有可能是炮制不得法吗?毒药留在药草内,真的发现不到吗?
蒲兰心不明白,却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很陌生,她甚么也不明白。如果她不让慕容珂前来,她们一直留在华英宫——就算仍难逃一劫,起码能有萧立熹、萧放及萧敢伴在她身边,不用有任何的遗憾。
而她为了自己,伤害了一个一直很疼爱她,而自己也很敬重的长辈。
是她害死慕容珂的!为了保住萧敬的太子之位,她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这样的罪孽,不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弥补!
整座景蔷宫为慕容珂的死而悲恸——静影等一众服侍慕容珂的侍婢,每一个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但身为媳妇的蒲兰心却一脸平静,甚至没留下一滴眼泪。蒲兰心静静地为慕容珂换上丧服。就好像慕容珂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情感,她就如一具木偶般,无意识地整理慕容珂的遗容。
很凉薄吧!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原来世上也有她控制不了的事情,尽管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是注定的吧!
众人看着蒲兰心一直沉默无言,无不担心她的情况。如果她哭出来,反而还好一点,但看到她不哭不语,情况更让人担心。
萧敬着手办理慕容珂的后事及安排把遗体送回万安城。他回房时,看到蒲兰心坐在浴桶内发呆,心中不忍。他知道她一直为着慕容珂的死而自责,不论旁人如何劝说,她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是她的失误。
「兰心,水已凉了,快起来吧!」
就好像听不到萧敬的话,她还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兰心。」他轻轻地唤着她,轻握着她的手,「兰心,起来吧!」
蒲兰心回过神,看了看被握着的手,然后抽回,「让妾身静一静。」
她的身体往另一边靠拢,拉开二人的距离。
他强行抱起她,她也不反抗。他为她擦干身体,然后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解开她的发髻。「睡一觉吧!不论任何事情,醒了再想吧!」
「嗯。」蒲兰心背对着他。
「兰心,你不要甚么也憋在心里好吗?告诉我,总胜于独自面对一切。」
「太子不相信妾身吗?妾身只是……妾身只是……想静静地想一想,妾身会想通的,会想通的……」她越说越细声。
蒲兰心不自觉地蜷曲着身体,双手紧抱双脚。
他轻柔地以手梳理她的秀发,「我知道你不快乐,我知道的。我知道为了姿容与衠儿的事,我伤害了你。我知道你为了我,花尽无数的心神。我知道你为了母后的事而耿耿于怀,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可如何帮你?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就在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是甚么都帮不了你。
「看着你无助沮丧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无能又自私。你真的当我是伙伴吗?为何只有你一直为我付出?在你需要帮助时,却把我拒诸门外?让我帮助你,让我为你分忧。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告诉我,好吗?」他抱着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聆听着萧敬沉稳的呼吸声,这些年来的努力是为了甚么?她不知道。就好像这样的坚持,根本是没有意义。
「放开我,可以吗?」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孤身一人,甚么人都不想见,甚么事都不要想。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不能。你任何时候,都不是独自一人。任何时候,我都不愿放开你。」
不要说任何时候,也不要再说甚么永远。这样的虚幻,是谁都骗不了。无能的她,还能留在他的身边吗?为何他要她非面对这一切不可?为何要她面对自己的无能,忍受自己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