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面容了,但他确定爹强壮有力。当初爹没回来,在石家屯可是引起不小动静,没人会想到那么个汉子会死在徭役。
记恩吐长息,心中积郁不尽。快十七年过去了,他爹…还能活着吗?
若…若眼中渗出晶莹,他舔了舔唇,抿紧嘴,忍下鼻间的灼痛。若他爹和小耀爹的“死”都非偶然,那不谈之前,光这十七年里,该有多少人不明不白地没了?
他和小耀是幸运的,遇着了好人。旁的呢,还能个个都像了他们这般幸运?
放在窗台上的手渐渐握紧,记恩眼眶红了。官不做人,尤其是地方官…真他娘的殃民。
虽睡得晚,但云崇青还是寅正就起身了。如往日一般练剑、打坐,然后拿出《三国志》来看。
待温愈舒出屋,他已合书,正将刚所悟所感书于纸上。腕力足,控力稳,落、提、撇、捺行云流水。字不拘于大家,笔走龙蛇,单瞧着就觉遒劲,煞是好看。
以前温愈舒最喜瘦金体,可自从见过他的书帖,是越看越着迷。纸上字,苍劲不失柔婉,宽和但又强硬,狂放可不潦草,说将刚柔完美融合,只在字里行间刚柔又一目了然,极分明。
她都想要了字帖来临摹。
又写了足一刻,云崇青才停笔,往边上挪了挪:“过来看。”
温愈舒转到书案后:“你最近在读《三国志》?”
“嗯,这是第三回 读了,每一次都觉悟透,”云崇青笑言:“可每一次感悟都不一样。”
“感悟不一样很正常。”温愈舒从头看起:“咱们每天都会历经一些事,有好有坏,心境也会随所历经的事起伏着。这些会逐渐垒成阅历,阅历会无声无息地改变我们的双目、德性等,此类种种也在决定着我们处事的态度。”
像她,以前她是有一天过一天。可自打到了五严镇,备受疼宠后,她希望日子能长长久久。
她是就己身在谈。云崇青垂目看着人。
翻过一页,温愈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这字怎么练出来的?”
“小时临摹外祖留下的字帖,慢慢腕力够了,便怎么顺手怎么来。”
这大概就是天赋吧?温愈舒往他肩头靠去:“我的字比你差太多了。”
他见过。长大后,她的小楷还是显得丰润。云崇青觉甚可爱:“不用自贬,也无需去强行规束,各人有各人的偏好,我志在科举,要严苛些。你不用,可以随自己喜欢。”
行吧,温愈舒眼盯在纸上:“昨天的事,你说要告我听的?”
“小耀爹的‘丧’,与记恩父亲一般,都是在青壮年,都是服徭役没的,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云崇青言语简单,容她自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