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嫣怀疑代真是公报私仇,竟将杜影姿的背锤得咚咚作响。lanlanguoji.com
杜觅珍只是笑:“正好雪曼也在,你们姐妹俩再好好合作一回,让我们也抱抱耳福……”
众人立刻拍手响应。
程雪嫣笑了,笑容因渗了醇香的酒而更为醉人。
程雪曼似是早有准备,只微一侧眸,妙彤便将桌上的吃食撤了摆上琴来,又捧了镶螺钿葵花形黑漆小盒子取出银甲为她套在指上。
程雪曼调弦试音,拨了一串清灵在船板上跳跃,随着船身的微微晃动又滑入了水中。
她悬指抬眸,看向程雪嫣。
程雪嫣只觉她只有坐在琴旁才会展现难得一见的自信,虽然还是那么柔弱,却是有一股韧劲隐隐透出。
她不由看向秦孤岚。
此番杜觅珍点名要程雪曼为她伴奏,还刻意强调“姐妹俩”是不是别有用意?可见夫人就是夫人,即便是与众同乐,即便是醉意微醺,却从没有放下一丝警戒。
秦孤岚似也觉察到,神态愈发谦卑乖巧,还剥了枚桔子,将那上面的筋络剔尽,恭恭敬敬的献到杜觅珍的眼前。
程雪嫣便冷笑。她发现酒果真不是个好东西,只这么一个小插曲就令她险些露出对某些人的不屑。
众人都看着她,她也便敛眸正色,微一思量,今日正值中秋,不如就唱应时的《明月几时有》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唱罢一阕,才发现此歌甚是凄凉,及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则分外悲戚。程雪曼的琴音也倍显孤清,和着船外的泠泠激水声,竟令西风悲鸣,寒意顿起。
她却仿佛沉浸在此种哀伤中,歌声愈发凄婉。
“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以前不过是照背此词,而此刻方觉词中句句道尽人间悲欢离合之无奈,竟直入心肺,令人半晌不能呼吸。
一曲既罢,满座静寂,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着一种忧伤。
杜影姿拿翠蓝帕子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远山在干什么,有没有吃月饼,他最不爱吃月饼了……”
“曲儿倒是好曲儿,就是太……”杜觅珍同情的拍了拍杜影姿的肩:“雪嫣,换个轻松点的吧……”
程雪嫣微施一礼,沉吟片刻。就在此际,程雪曼看似无意的划出一串琴音,竟似《只有我自己》的前奏。
此串琴音似唤来了阵阵秋风,低转画舫,直吹得立于舫间的程雪嫣衣袂翩跹,恍若仙人。
凉风入骨,思绪若飞,醉意蔓延,光影迷离。
朦胧中,只觉对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朦胧中,只觉身轻如烟,似就要融入这风中……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原来穿越这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来此,只为承受一个人的孤独;原来即便是再续未了前缘,而得来的不过是无休止的期盼;原来她以为不会改变的关怀,也会于无限等待中黯然远去;原来她认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却在这萧瑟秋风中泪落如珠……
她歌着,舞着……
一切在旋转,那些似是熟悉却无尽陌生的脸渐渐没入这流彩之中。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不知不觉,竟旋至船头。
夜风更劲,吹得那身雪衣如莲绽放,那朵淡墨昙花姿傲艳绝。
夜风更幽,衔着那凄美孤凉之音低旋飞舞,拂过粼粼水波,穿过朗朗月色,一个轻旋,直向那十一月桥飞去。
其上正悠闲走过两个人,一个望着中天满月,似是抱怨的说道:“这团圆佳节竟不在家好生待着,偏要拉我出来赏月。你也看到了,这出来赏月的都是一男一女,你却生生赖着我……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的表情?”
116金风玉露
另一个不以为意:“你在家待着也是无趣,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又向皇上偷递了折子让他派你出去镇守边关,只是不知老将军若得知此事如何感想……”
“我一心为国,哪像你这般只醉心于儿女私情?不过今夜月华如水,浩轩,你怎么不带着她出来走走?”
“唉,我知君心君却不知我意,江渚,你什么时候才能……”
“等等……”韩江渚突然一挥手,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面上忽的跃出一丝喜悦:“有歌声……”
顾浩轩也支起耳朵,却只听得风声丝丝。
“哪有?你耳朵喝酒了?”
韩江渚疾走两步靠住桥栏,只见一条游船正从对面划过,悠悠远去。
“应该就是从那条船上传来的……”
顾浩轩也凑了过来,但见画舫纱灯如星,船头似是堆着一团白色丝绢。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那该不会是个人吧?该不会……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韩江渚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异常。
“听到什么?”顾浩轩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烦乱。
“是她,是她在唱……”
“哪个她?”
顾浩轩突然有抱住他两条腿将他丢到湖里的冲动。
“明知故问!”韩江渚的目光紧追着那条船:“是谁天天守在金玉楼?难道只是为了那个翠丝?”
待终于看不见那船,他方转过头来,深眸簇亮:“我知道她叫什么!”
顾浩轩心头一紧。
“雪嫣……”
韩江渚似是醉酒般念出这个名字。
顾浩轩头回觉得他的俊脸似乎需要揍一揍。
“就是不知姓什么,”韩江渚懊恼的挠挠头,又看向船消失的方向:“那船也没个记号……”
顾浩轩便攥着拳头运气。
“对了,我记得她还有把你画的扇子,看上面的《寒江图》应该不是你送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头,什么时候还会去金玉楼,刚刚是哪家请的她……”韩江渚兀自琢磨半天,突然灵光骤现:“浩轩,你也知道,我虽生在帝京,却是离家十年了,这刚回来,人生地不熟的,你交游广阔,帮我打听打听……”
话音未落,就见顾浩轩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他一头雾水:“你干什么去?”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金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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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府,迷糊中仿佛有一丝清凉入心入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