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捂着肚子唔唔了两声，脖子一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还没消化的饼和粥糊糊一样糊了瘸腿女子一脸。yuedudi.com

瘸腿女子抹了把脸，再看小倩时，已躺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哼哼。

以为是精神病发作的凌水水也觉察出情况的异常来，怎么一切似曾相识，燕子、珍儿、何大叔……再看看小倩……凌水水大脑内恍然一道光，是疫病，宫里控制住了，竟在皇城司监狱里开始蔓延……

正这时，来了两狱婆，打开凌水水这间狱室的钥匙，喊道：“凌水水，出来!”

凌水水心下一惊，怕是押自己去刑讯，看了看疯女子那根瘸腿，又瞅了瞅自己这两条腿，坐在毡垫子上不起来。

却听一个狱婆念叨：“这新来的也不知结识了哪位贵人，玄武房阁领(皇城司官员，正八品下，分管领导明察曹之玄武房——皇族宗室以及内省宦官)竟然下了命令调她去单间。”

另一个狱婆却发现小倩吐了一地的污秽，骂了几声：“下贱材儿们，刚给吃了两天白面饼，肚子就克化不了，快收拾干净了!”

凌水水眼见瘸腿女子不方便，就主动去收拾，无奈没有应手的家什，于是陪着笑对狱婆说：“大人，能否弄些柴灰或干土，也好收拾些。”

两个狱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出去拿。

凌水水突然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裙子，低头一瞅，是瘸腿女子，正用眼神暗示自己她有话要说。

凌水水背对栅栏坐下，瘸腿女子一边假作收拾吐脏的干草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艺名玲珑，本名许薇，是西教坊的官妓，如若妹妹有幸脱得囹圄，拜托妹妹到教坊中我曾经住过的房间，二楼东边第三间——”这时狱婆拿来些柴灰，玲珑马上噤了声。

凌水水接了灰，撒在污秽物上，跟玲珑收拾起来。

两个狱婆倚在一旁嘁嘁喳喳小声地谈着什么。

玲珑接着说：“木床下靠南墙根开始数第三根地板是活动的，掀开里面有个油纸包，有我这些年积攒的钱，还有我失散多年弟弟的一枚玉佩，上有他的名字和生辰日期。如若妹妹取了这些财物，只盼妹妹能帮我寻找弟弟，并将财产的一半转交给我那可怜的弟弟。”

这时污秽已经收拾干净，玲珑抓住凌水水的手，使劲捏了捏。

凌水水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是她绝望生命中最后的一线光了，用无条件的信任进行着生死之托。凌水水心揪得紧紧的，郑重地捏了捏玲珑的手，轻轻点点头。

玲珑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解脱。

凌水水站起身，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狱婆说：“大人，那疯女子的症状和前些日子宫里流行的疫病颇相似，奴婢以为——”

两个狱婆突然笑起来，其中一个打断凌水水的话：“宫里的疫情早就控制住了，连隔离到浣衣院的都痊愈回来，哪来这翻疯话!”

凌水水还想继续说，另一个狱婆却一把将她从狱门中拉出，随即上了锁：“走吧，就别操闲心了!妹妹你好运气，不必再遭这份罪。”

凌水水踯躅不前，一路回望：小倩依旧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呻吟；玲珑木讷着脸坐在栅栏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稍稍翘了下嘴角，绽开一个神秘而淡漠的笑……

石得一终于摸清情况，匆匆来见赵顼。

原来太后染发膏是尚药局典御迟罗子命奉御直接负责，他跟两名医师参照古方并结合当年刘娥太后的方子，针对曹太后的情况，斟酌着开出了新方子。然后交给医佐聂真配药实验，实验成功后，本应把方子交给御药院配置熬煮，再呈给太后。但此药膏熬煮时间甚长，煮成后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阴干，太后要得急，干当御药院高居简是太后身边侍候的人，顺便就把这情况禀报了。太后便越过御药院直接把聂真熬制好的染发膏涂到了脑袋上，没想到，她老人家严重过敏，头皮起包红肿一片，继而脸也肿了起来。

这是大事故，责任人非绞即流放!追究到负责药方的三人时，他们咬到了直接负责人聂真，聂真又一口咬出了洪彬，说那日熬药时洪彬闯进了制药房被后进来的自己看个正着，洪彬便毫不客气地咬出了凌水水，说是那日他从制药房边上过，见凌水水一个人不知在里面做什么，便进去瞧瞧……

55、第四章 黑幕(26)

“有物证吗？”赵顼皱着眉头打断石得一的话。

“下官还没打探出来。”

“你去吧，继续打探。”

看石得一走了，赵顼唤过和太：“上次你说的那个药童，过去问问，他身在尚药局，总该听到些风声。”

和太匆匆地去了。

赵顼依旧琢磨着石得一带来的消息：

染发膏出了问题——典御迟罗子——奉御马明——医佐聂真——药童洪彬——宫女凌水水。

在这个链条中，缺了个人，那就是干当御药院高居简。虽然最后染发膏的配置不是御药院完成的，但，毕竟制成染发膏的所有药材都是御药院所出，有了问题，他不会一点干系都没有。那么说，是太后授意高居简栽赃凌水水，条件是让他全身而退……

太后为何要除掉凌水水？

如若她当初让凌水水进宫的目的是想借此牵制自己，那本应留着她，才更合理!

真相到底是什么？

赵顼踱到屋外，依傍在一株槐树下，苦苦思索：

如果，太后本意并非要除掉凌水水，那自然也不会假高居简之手栽赃，那高居简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首先得确保御药院提供的药材没有任何问题，能为其作证的是使用其药材的尚药局。而迟罗子，赵顼记得，虽然医术了得却是个不能担当的人，但凡有什么需要决断的事情，总是推诿给地下的几个奉御，回头出了错，理所当然下面人担着，有了功劳是他的。这等贪功畏事的小人，只因早年曾治愈过太后的头疼病，才有幸成了尚药局的典御，以他的为人，断不会撇清了高居简，让尚药局独担责任!

那，便是尚药局跟高居简有交易，高居简设法栽赃凌水水，并将证据落到实处，回头，只要聂真和洪彬死咬她不放便可以，如此，他们全部可以活!

真是个阴险得可以的阉人!

思路打通，豁然开朗!赵顼决定先从高居简入手!通知石得一暗查高居简近期与何人接触，有何异常举动？

可就在第二天一早，通进银台司便冒出十几封指责赵顼的奏章，皆言赵顼私养女死士，并送入宫，暗中接近太后，谋害之，此乃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谋逆大罪。皇城司委派在通进银台司的主薄是石得一的心腹，无意中看到这些奏章，匆匆来报。石得一吓得冷汗直冒飞奔颖王府。

赵颢赵頵哥俩儿正在院子里跟哥哥闲聊。赵頵带来只通体油光乌黑名曰黑豹的大狗，正给大家表演高空接物……

见石得一来了，赵顼避开两位弟弟，将他带到书房。

赵頵平日里最见不得皇城司的人，尤其是石得一这样管理暗察曹的，虽说倒也抓了些敌国的细作撬出些情报，但更多的是在京师处处设暗哨，到处安插察子，芝麻粒大的事到了他那也能做出西瓜大的文章，想黑谁在背后砸砖是一把好手。见他今日神色匆匆满脸焦灼，不定到大哥这又透漏什么馊信儿!

头年上元灯节，大哥带着他一处管理治安，甚为倚重，却依然闹得暗箭直奔官家面门，后来抓了批官妓，百般刑讯审问，也没查出什么头绪，至今仍是悬而未决地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