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你家出过沈哥和老太太那样的人物,才特意赶来杭州,要不然我早就去前线了,何必跟你们纠缠!”
他想把话说得硬气些,然而喉咙像风箱漏气似的发不出声音,大量口水涌进口腔,一颗后槽牙隐隐作痛,他吐出一口含糊的血,沈疏竹见他仍有力气说话,带着小厮又要往前冲,莫青荷被朋友挡在身后,正当两拨人难解难分,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呼喊:闹什么,当老太婆死了么!”
这一句斥骂响如铜钟,如千里传音一般让水潭边聚集的人都震了一震,人群鸦雀无声,自动让出一条道,沈老太太被沈飘萍搀扶着,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快步走来,看见仍在手舞足蹈发疯的沈疏竹,二话不说,扬起手杖往他侧腰抽了一记,沈疏竹仍要辩解,又挨了一拐棍。
沈太太怒意凛然,因为来的匆忙,没有敷粉,面发红光,乌黑油亮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格外严厉骇人,她不顾佣人的劝解,厉声道:要不是四丫头跑来报信,我还不知道家门要出汉奸!”
她对沈疏竹喝道:跪下!”
沈家家教甚严,沈疏竹犹豫着向左右看了看,不敢提出异议,两膝一软,在泥地里跪了下来。
老太太点点头,立刻有佣人摆好一把椅子,搀扶老人落座,莫青荷腰膝酸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垂着肩膀盘腿坐着,弓起后背,两手握着自己的脚踝。他想好了对策,无论被拷问什么,一概应承下来,立刻收拾东西走人,哪怕辜负老谢的信任,这一家人是不能撼动的,他也不能再忍受了!
老太太四下一望,锐利的目光略过陆婉仪的尸身,低声念了句佛号,立刻有佣人上前用白布盖住陆婉仪的面部,老太太又转向莫青荷,沉声道:听老四说了,昨晚是你不肯救陆家姑娘?”
莫青荷嘴里含着血和沙子,不敢往外吐,一口咽了下去,点头道:是。”
老人略一沉吟:你知道这丫头是谁?”
见过一面,去年秋天跟沈哥一起……”他知道犯了沈太太的忌讳,声音低了下去,并不是不想救她,实在没有办法,我们跟日本人数量悬殊,一旦交火,没有一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