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麻木的脸颊上所传来的剧痛唤醒了这片世界,甚至就连这种疼痛都隔着厚厚的膜,一点都不痛了。
“就算你把我送到又怎么样呢?我们之间的约定有什么魔法在强制实行吗?”
终于完整的听到了从后背上传来的话语,勉强取回了自己的思维……哪怕只有一点,苏尔甚至在迟疑了几秒钟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了自己正在干什么,以及是谁在说话。
“伟大的尼尔巴连为什么要为那些野兽一样的猴子劳心费力?帮助它们在这种破烂的世界上活的更好?还不能被它们发现?你以为我是什么充满爱心的圣人吗?”
“只不过是一个随口说出的承诺而已,是在欺骗无知的猴子罢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约束的契约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你只是不想去想而已,猴子,你已经疯了。”
背上的欣可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但是苏尔甚至已经无法理解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将我送到又如何呢?就算你完成了所谓的约定又如何呢?伟大的尼尔巴连是绝对不会你工作的,也根本不可能去帮助那些垃圾一样的猴子——喂!你听到了没有!”
直接响起在耳边的喊叫声,鼓膜的疼痛将苏尔震醒了几分。
下意识的将之前从背上略有滑落的欣可往上再掀了掀,苏尔的手掌因此滑过她一侧已经焦黑到如干枯的老树皮般的皮肤……疲惫的身躯里隐隐有热流在渗透,一路向上,干涩的双眼也发酸着,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嘴里喃喃着听不真切的话语,即便欣可已经努力去听也无法捕捉到,直到这股声音逐渐放大了起来。
“……把你送到……送到就可以了……”
“……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只要送到……你就得帮他们制作道具……还要告诉他们没有精灵也可以增加产量的方法……”
反复的对着自己重复着,苏尔僵硬的脸庞上甚至扯起了麻木的微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种美好的愿景。
“……对了,对了……还可以用魔法帮他们种地……一亩种麦……一亩种稻……”
“……你知道麦子吗……秋天的时候,就好像海浪……金黄色的……风吹起的时候就跟潮水一样……”
“……到时候就有面吃了……还有馒头……白白的馒头……”
“……大家就可以吃饱了……”
“……再也不用去用命搜集食物……还有诺娜,诺娜得吃两个……”
“……小孩子……得多吃一点……”
不厌其烦的来回重复着,对着自己念叨着,苏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般美好的日子,光明而又充满希望,仅仅只是去幻想都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
“……我们都会活下去……活下去……”
“……种两亩……两亩……四亩……”
“……一亩种麦……一亩种稻……”
“……”
喃喃重复着,哪怕声音已经渐渐变成了仅仅只是嘴唇触碰的杂音,却依旧从嗓子里喑哑着。
怔怔的趴在苏尔的背上,欣可抬起的手就放在空中,仿佛面对着一块脆弱而易碎的瓷器,害怕自己稍微用力便会碎裂掉。
就连略微动一动都不敢,唯恐这个正背着自己的男人会因此而失去平衡彻底倒下,化为一座真正的雕像。
无法忍受。
这种除了保持意志的清醒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背负着自己的猴子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他的身体已经干枯到了极致。
并非没有经历过他人为自己而死的感受,倒不如说在成为花冠卿并与地精种开战的漫长时光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多到了欣可感到无聊的地步,那些殷勤的雄性,亦或者是为了保护所谓的森精种的希望而死之类的话语……却从未让她有过半点处触动。
说到底,无论是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还是成为花冠卿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因此无法理解。
然而现在是不同的,这股回荡在心底的感受……
无法忍受,也无法理解,即便聪明如她也无法形容此刻的触动,甚至连分辨清楚都无比困难。
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切实的前进着,那走过的距离绝非虚假。
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思考,也忘记了那座城市之外的一切,甚至已经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疲惫……脑海中所剩下的只有那些美好的画面。
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苏尔仿佛脱离了那片寒冷与残酷的世界,是幻觉,还是不是幻觉,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起来,有着久违了的花香……花香吗?
那只可能是幻觉了啊……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还有花存在。
无意识的苦笑着,苏尔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只能到这里了吗……’
‘……对不起……’
不知道在向谁道歉着,苏尔软软的向前倾倒了下来,在这朦胧的世界里还存在仅剩的光芒之际,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点什么——
“我们到了。”
“……苏尔。”